送到嘴边，猛喝两口，刚出锅的汤太烫，逼的她眼睛直流泪水，止都止不住，她不想哭，但一想到今晚过后她再也见不到丈夫，绝望阴影笼罩住她，不自觉泪水掉下来，哭泣自己命运。

她想过和丈夫共生死，可怀中稚子时刻提醒她担起责任，活下去抚养孩子成年。

哽咽着啃下块肉，嚼碎骨头一并吞进肚里，晚上火光照亮屋里，唯独她眼里不见光彩，漫无边际尽是苦楚。

肉汤剩下大半碗，温度也降下来，她轻轻喊醒孩子，让他挨着自己坐地上，把肉汤喂到嘴边，饿肚子许久的孩子张嘴大口吞咽，太急了嘴边漏出肉汤，女人早有准备，用手接住漏掉的一丁点荤腥。

孩子喝完汤去舔女人手心的汤，他伸手去抓肉，女人把碗放到适合高度。

孩子挑了块最大的，他手不大，需要双手才能拿稳。女人含笑催孩子快些吃，结果孩子把肉递给她，到嘴边的话止住，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支支吾吾半天，说：“娘不饿，阿宝快些吃吧。”

她把肉推开，推开又被递过来，循环往复肉还在原位，孩子摇摇头，坚定跟她说：“娘饿，娘吃，好吃，娘吃饱阿宝再吃。”

女人拗不过，点点头，不愿在孩子面前表露脆弱，死死压住哽咽，哆嗦发出气声，“好……阿宝和娘一起吃，不然一会儿肉该凉了。”

阿宝这才点点头，笑的开朗，殷勤把肉递过去。

女人咬下肉，嘴里细嚼慢咽，跟甜甜笑着看她的阿宝点点头，去摸他的头，“太好吃了，阿宝快尝尝。”

她嚼的很慢，肉在嘴里泯的快成粉了，还没咽下去；孩子把一块肉都啃完了，还没咽下去；嘴边递过来肉了，还没咽下去。

女人把嘴里肉给孩子看，“娘还没有吃完，你吃吧，娘真的不饿。”

看着孩子将信将疑吃肉，她心满意足笑了。

郁叶在门外目睹全程，可怜天下父母心，家人间情感最为纠缠复杂，团团情感宛如交织的丝线，割不断斩不尽，源源不断无止无休。

可能生存带来的紧张感缓解了几分，松懈下来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说话。郁叶注意到动静，把耳朵贴近听他们谈论。

盛汤的女人坐下，她手里端着喝得精光的碗不放，跟旁边端饭的女人说：“神明怎样才能原谅我们，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天了。”

端饭的女人叹口气，眼神迷茫，“不知道啊，咱们只是平民百姓，当初祭祀为什么无缘无故失败还不清楚。”

莫名的默契，她们齐齐偷偷瞄一眼靠墙的女人，正温柔地抱孩子，轻声哄睡。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插话：“我倒是听说了一点，有人擅自带离祭品，祭祀才失败的。至于神明大人原谅我们，估计得抓住那个把祭品放跑的人后才行。”

盛汤女手指抠地，指甲缝里挤进泥土，她也不在乎，挖出一小团泥土，把它当做仇人使劲捏碎，泥土顺着指缝粉碎滑落，重新回到抠出的土坑里。

端饭女和她相处的久，她知道盛汤女心底的恨。是啊，怎么不恨，她也恨，两人丈夫和长发女丈夫一样战斗失败烹了煮了，如果不是那该被千刀万剐的带祭品跑的人，村子现在一定很幸福。

刀疤男留下刀疤便是厮杀里留下的，他明白待得久徒增两人悲苦，摇头带着妻子和女儿往边起挪挪。

刀疤男长得壮，妻子反而身材娇小，他护住妻子女儿，享受来之不易的安稳时刻。

他和妻子没说多久，便看到女儿拿根烧过的火棍凑到地上涂涂画画，他也凑近些，见她用烧黑的棍画了三个人的轮廓，两边的大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中间的人最小，三个人长得一样，脸上都画了大大的笑容。

旁边还画下许多星星，画完她小眉头皱着，思考良久，突然一敲头，在星星边歪歪扭扭写下“金”字，用箭头指向星星，完工后女孩看着自己杰作笑起来，扔下棍子牵起爹娘的手，模仿画上人的笑容。还拽拽爹娘的手，跟他们说：“爹，娘，你们笑一下！”

刀疤男和女人见女儿这样，发自内心笑出来，握紧女儿的手，就像承诺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