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状态是这样的,平平淡淡,不曾经历大的风浪,没有见过大的世面,自己也觉得乏味。
那么,是不是有意改变一下呢。
没有。
我无意改变自己的状态,我就是这样一个安于现状的没有生气的人罢。
我的一个学生,大学毕业几年后,独自个闯到深圳,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在那一个陌生的竞争的地方为自己开辟了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她在到香港工作前回来看我,说是想听听我的指点,我实在是惭愧,在人生这个大课堂上,我恐怕只能做我学生的学生,面对自己的学生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许多饱经风霜,久经考验的人面前。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人与人毕竟还是有许多相同。
比如感情。
浓烈的感情或者淡泊的感情,外露的感情或者内蕴的感情,人有感情,人就会有得意和失意,这不用怀疑。
我当然也是有得意和失意。
说不上一个“最”字,只是印象深一些、感触大一些、体验多一些罢。
先说我的得意。
那就是把我的职业和我的事业合二为一。
许多人因为事业和职业的矛盾苦恼徬徨,另一些人为了解决这样的矛盾苦苦追寻,在我,自从离开学校到作家协会搞专业创作,这样的苦恼也就随之消失。我庆幸,我有优越感,我从容不迫,我不再失眠……总之,我得意。
现在我基本上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地安排我的时间。随心所欲这应该说是最让人愉快的事情,我可以把懒觉睡到太阳老高,或者我可以早早地起床站在阳台上看着匆匆忙忙去上班的人们是怎么样的慌乱,怎么样的急躁,由此我或许还产生出一些想法一些感慨,拿来作为写作的灵感。也许我在某一天的上下班时间去挤一挤公共汽车,去感受被时间安排的人与安排时间的人的区别,有时候我和朋友在园林的茶室喝茶,看着眼前过往的游客,我常常想,你们从这里回去,等待你们的又是紧张的上班下班罢。再或者我根本就不管别人的紧张与繁忙,我只是在从从容容地用过早饭以后,泡上一杯清茶,几多悠然。如果有客人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先去一趟理发店,把自己装扮一下,再去市场看看有没有更新颖一些的食品上架。我现在也不用把文章放到夜里去写,开夜车已经成为历史,我在白天已经有了许多时间写作,晚上就看看电视什么,实在是比较轻松比较自由的。
其实,时间的自由还只是一种外在的因素罢了,实质的东西却是精神的驰骋,精神的驰骋这应该说是比掌握时间更宝贵更重要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必勉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额外的工作负担,没有完不成工作任务或者完成不好工作任务的困扰,专心地写自己的文章,不必为复杂紧张的人事关系费心,不必为五花八门的官场现行烦恼,也大可不必去挤轧,去应酬,当然,绝对的自由和绝对的驰骋是没有的,但是相比之下,我现在确实是尝到了自由驰骋的甜头。
如果有笔会或者别的什么单位部门邀请参加活动,我也很愿意到处走走,给游山玩水冠以“深入生活,体验生活”,这实在不是一件坏事,领略祖国大好河山,激发我们的爱国热情,或者又能增长见识,这对创作肯定是有益而无害的,我可以不再受教育经费紧张控制出差的条例的束缚,也不再为拉下的课程怎么补上而犯愁。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做这做那。
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不做这也不做那。
这,难道不正是人之所求?
我心态平衡,呼吸均匀。
我轻松愉快,掌握主动。
几年来,我写了一定数量的作品,竞技状态也还可以。
这算不算我的得意呢。
我想应该是的。
再说我的失意。
我的失意,就是我把职业和事业合二为一。
是的,我的得意是它,我的失意也是它。
这奇怪吗?
并不奇怪。
没有苦恼的苦恼,也许正是一种最为苦恼的苦恼。
我真的是很轻松,可以随心所欲吗?其实不是,在我的身后,永远有一根无形的鞭子高高悬起,追赶着我。稍有怠慢,就会挨打,我于是拼命地奔跑,拼命地向前,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是我的终点,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向前,回头看看,高悬着鞭子的并不是别人,却是我自己。我拿着鞭子追赶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