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外国旅馆，感觉当然是好，只可惜在我来说，总共也就出过一次国，便也拿来炫耀一番，实在不好意思。

我是1990年夏天去的苏联，想不到两年之后，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这事实真是让人感慨多多，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我的这文章并不是要说国际风云，政治变幻，只说说住旅馆，就要轻松得多了。

外出访问大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时间紧，活动多，所以住的地方常常只是一个晚间睡觉的地方，因为苏联人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我们也只好跟着放弃，客随主便。虽然从时间上讲，住外国旅馆，利用率并不高，但是起码的条件还是应该有的，一天奔波下来，如果一夜噪杂，难以入眠，第二天还怎么有精神继续奔波呢，凡出国在外，时间有限不得多留，又有哪一个不是恨不能把外国的所有一切统统看在眼里呢，为了每天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对所住的外国旅馆至少先要考虑环境是否安静吧。莫斯科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绿化城，城市真是干净得令人难以想象，奔波三五天也不会有什么尘土染身，按说旅馆没有浴室也不是大问题，但是洗澡却不仅是洗去尘垢，还可以放松肌肉，恢复疲劳，使血液畅通，让胃口大开，食欲大增，益处可谓举不胜举，所以热水澡也是少不得。此外还有诸如地点的远近、价格的贵贱、档次的高低，再比如安全与否等等。这些条件我们当然不必过问，主人自会设法安排周到，我们只作一回外国大爷便是。

在苏联我们总共度过十五个夜晚，住了七个地方，其中有两夜是在轮船上，两夜在火车上，回想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一到莫斯科，接待我们的苏联作协的冬尼亚就对我们横一个对不起竖一个抱歉，说是这一次的安排可能会有些不周，不能尽如人意，因为国内大气候如此，他们也是无能为力，请中国客人多多谅解。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是客套话，都没有怎么在意。其实冬尼亚倒真是很着急，事后我们才知道，就在冬尼亚到机场接我们的时候，我们当天的住处还没有落实下来，一些可能接待外宾的大旅馆大饭店，一律收起外汇来，作协没有外汇，不敢问津，太差的旅馆又怕委屈了我们，中等一些的，人满为患，很不好找，作为接待者，冬尼亚怎么不着急。后来一直到我们吃过饭，才传来消息，说是落实好了，有一条豪华游轮可以接纳我们。冬尼亚看着我们的脸色，不住地说，二百四十卢布。

豪华游轮，一个人住一个晚上就是二百四十卢布。二百四十卢布在今天的莫斯科也许算不上什么了，但是却还是一个很昂贵的概念，在莫斯科最高档的旅馆，可以接待外宾的，一般是六七十卢布一晚上，而我们在苏联的伙食费，一天是十四卢布，十五天总共是二百十卢布，这就是说，住一个晚上，就超过我们十五天的吃。当时卢布与美元的官方比价还是倒挂的，1个卢布换1.6个美元，那么二百四十个卢布呢，真是令人咋舌。可是当初我们听说让我们住在船上，心里不免嘀咕，想起八十年代初被苏小明唱红了的“军港之夜”，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可那是年轻的水兵，我们可不是，睡在摇篮似的船上，加上本来就有些文人的异床失眠的小毛病，那么睡梦中露出的可就不是甜美的微笑，而是苦笑了。冬尼亚当然是知道我们的心思，所以她一再说二百四十卢布，其实事到如此，不要说真是二百四十卢布，就算是四卢布，我们也只好跟着冬尼亚走。

车子把我们送到莫斯科东边的一个大港口，一进这地方，立即使人心旷神怡，这儿就像是一座森林公园，空气清新，鸟鸣啾啾，走不了几步就有一座雕塑，码头开阔壮观，行人稀少，十分安静。沿岸停泊着好些高大豪华的游轮，我们在冬尼亚的带领下，上了其中的一艘，很快就安排了房间。因为是在船上，房间不可能很大，但设施都相当高档，有卫生间，有沙发，壁橱，梳妆台，凡是高级宾馆里有的，这里一应俱全，一间房本来是住四个人的，现在我们一人包了一间，那是相当舒适。

真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游轮上除了房间里设施完备，其他方方面面也应有尽有，餐厅、小卖部、茶炉、熨衣室……其中最诱人的自然是餐厅，干净，漂亮，可谓一层不染。我们在餐厅吃过晚饭，已经是当天莫斯科时间晚上十点多钟，此时我们的北京时间已是次日凌晨三点，这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长的一个白天，大约有二十二个小时没有合眼，所以一回到房间，头一挨上松软的枕头，马上就进入了梦乡，谁还能感受出是枕着波涛呢，而且事实上这波涛一点也不波，如陆上一般无二。

后半夜，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