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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朋友十年

一想起和朱苏进认识的年月,我就忍不住想感叹一句光阴似箭。因为在我的恍惚感觉中那不过就是昨天的事,怎么一掐算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前的春天,即1984年4月,我去北京参加笔会,一下认识了好几位军队作家,都是些当时在文坛挺走红的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这其中就有朱苏进。他留给我的最初印象是踌躇满志,无论是对自己的创作还是对家庭,都处于十分满意的心态。这也难怪,那年他的夫人给他生了个漂亮女儿,而他的中篇小说《射天狼》在得了全国奖后,又被改编成电影《道是无情胜有情》。我还记得我们借住在国际关系学院时,学院的黑板上就写着“今晚放映故事片《道是无情胜有情》”。当然,朱苏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去看,也没在我们面前提。而且每当大家热血沸腾地谈文学时,他总是不大吭声,好像不善言辞似的。可平时闲聊,他却能说出许多让人捧腹的俏皮话,与他平日里的严肃样子很不协调。

有一回在食堂吃饭,黑板上写着“从今日起,您可以用面票买米饭吃”。朱苏进就发感慨说,北京人真是有礼貌,总是您那您的。要是骂人的时候也说“您他妈的”就更好了。大家都忍俊不禁。还有一次他发感慨说,我去故宫参观,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进厕所的钱和参观珍珠馆的钱相同,都是两毛。这说明人体排泄物与珍珠具有同等价值。每每听到他这些高论,我都忍不住要笑。这种时候,你很难相信他会写《射天狼》这类极严肃的东西。那次我们在一起呆了半个多月吧,不过如果没有后来的交道,我们还成不了朋友。因为我那时觉得他太得意了,而我又很不得意,哪有那个宽广的胸怀去和得意的人做朋友呢?

事隔两年,我在昆明又意外地见到了朱苏进。他继续在走红,又有两篇作品获得全国奖了。一个是中篇小说《引而不发》,仍是很阳刚很男性的军事题材;一个则是有些儿女情长的《轻轻地说》,写的是女儿出世给他带来的巨大感受。据他自己说,这篇后来被许多人,尤其是女性称道的小说,是他利用元旦放假两天的时间,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写成的。

不过这一次他的得意表现得很克制,可能是在前线受了教育的缘故。他在前线的一个多月里,没像别人那样在老山者阴山的猫耳洞里转,而是一头扎进了火葬场,每天看尸体火化。一两个月呆下来,装了一脑门子尸体。我当时在昆明办笔会,参加者都是我们军区的业余作者,我就把他请到我们笔会上来。一是想让他给大家谈谈前线见闻,二是想让他传授一点创作经验。可他人是来了,却全然没有当老师的意思,整天和几个小伙子甩扑克,一边甩一边很使劲地抽着烟,好像那张脸还不够黑似的,下力气地熏。其实他是装了一肚子的感受,不愿多说罢了。偶尔提到前线,他就会显得非常亢奋(我想那可能是太多的尸体刺激的),用极为夸张的手势作极为简要的叙述。几天后他思家心切,买到回南京的票就打道回府了。走时我一再嘱咐他,回去后若有空,给我们刊物也写点东西,他一口答应了。

后来,他以前线采访的亲历,写了一个非常独到的战争题材小说《欲飞》。同时他也真的给了我们刊物三个小短篇,其中一个后来还被《小说月报》选载了。我觉得他挺够朋友。

因为觉得他够朋友,我就开始麻烦他了。朋友是可以麻烦的。我的老家杭州离他们南京很近,每次回去探亲,我就在他们南京转车,让他给买车票,并且接送。反正他也刚好有那么一点儿权力:创作室主任。几次中转,我自然认识了他的夫人和女儿。夫人很文静,高挑的个子,还拥有一份比朱苏进高一大截的学历,在南京市文化局工作。女儿极漂亮。一位朋友曾跟我形容说,他女儿的眼睛“像琥珀”。我就仔细注意了一下,果然不负此形容。“琥珀”诞生在秋天,朱苏进生怕埋没了自己的作家天才,给其取名为“浅秋”,让我忍不住一阵攻击。

他和夫人请我们一家吃火锅,很隆重地弄了一桌子菜。味道我忘了,但那份隆重还记得。后来他来成都,我和丈夫也以火锅回报,却不是自家弄的,进了火锅店。朱苏进大约是头一回吃到四川火锅,大为惊叹。而且最惊叹的还不是味道,而是“桌子中间挖一洞,怎么想出来的”?

那几年他创作激情高涨,几乎是写一篇成名一篇,这儿转载那儿得奖的,把一个本来就不谦虚的家伙捧得更不谦虚了。偏有些崇拜者还成天价给他写信,落款常是四个字“朱苏进迷”。他一说起这些,笑声就随着话音往外泄漏,堵都堵不住。不过他也没有堵的意思。有时我跟他通电话,问他近况,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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