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她的照片?从icu里她插着氧气管的睡颜,到泥石流后她沾满泥污却紧紧攥着银杏叶标本的手,再到藏区这些天,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她皱眉思考时抿起的嘴角……原来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瞬间,早就被镜头悄悄记下了。
“她……”钟华的声音有些发哑,“她怎么知道……”
啊玉抬头看她。钟华的脸颊被火塘的光映得泛红,睫毛垂着,像只受惊的蝶。他忽然想起在雪山康复路上,她把红绳系在转经筒上时,他悄悄在旁边系了根同款。当时风很大,红绳在风中缠成一团,他以为她没看见,可后来整理她的背包时,发现她的笔记本里夹着根被风吹断的红绳,和他系的那根一模一样。
有些心意,就算不说,风也会替你传信。
“可能她看出来了。”啊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钟华忽然站起身,转身走向窗边。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夕阳正从雪山背后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她背对着啊玉,声音闷闷的:“巴黎的晚霞,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啊玉捏着那张机票,指尖几乎要把纸捏破。他想起钟华曾说过,她最想去蒙马特高地拍日落,说那里的晚霞会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能一直走到云里去。他还想起真相发布会后,她躺在病床上,床头的杂志翻开在巴黎那一页,上面用荧光笔标着蒙马特高地的地址。
“你想去吗?”他问。
钟华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窗外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远处的寺庙传来晚祷的钟声,一下下敲在心上。他把其中一张机票递到她面前,机票上的名字是打印的“钟华”,旁边用铅笔写了行小字:“机位我问过了,靠窗的。”
钟华接过机票,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温度,忽然笑了。她转过头,眼里盛着晚霞的光:“那你呢?你不去吗?”
啊玉举起自己那张机票,晃了晃:“林婉清说了,要去追让手机相册占满的人。”
钟华的脸瞬间红透了,抬手想打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他的掌心很暖,带着松木火塘的味道,她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拉得更近了些。火塘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噼啪声里,仿佛能听见远处风雪退去的声音。
“那……”钟华的声音细若蚊吟,“记得把手机充满电。”
啊玉低头看她,她的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没擦干净的蒜皮,像落了片细小的雪花。他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替她拂掉,指尖擦过她脸颊时,她像只被顺毛的猫,轻轻蹭了蹭。
“放心,”他说,“内存也清好了。”
夜幕慢慢笼罩下来,木屋的灯光在雪地里晕开一小片暖黄。啊玉把两张机票夹进钟华的笔记本里,夹在那根红绳旁边。他忽然想起林婉清寄来的那张便签,“去追让你手机相册占满的人”——原来真正的红颜,从不是要占据你的人生,而是看穿你的犹豫,推你走向真正想要的方向。
远处的转经筒还在缓缓转动,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曳。啊玉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仿佛已经看见蒙马特高地的晚霞,看见钟华举着相机转身时,镜头里映出的第一个身影。
有些相遇,注定要跨越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