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堆上了防汛袋,能搬的东西都搬到了二楼,以备不时之需。
原先八人一间的宿舍现在变成了十二人,若是寻常早就热闹成一片,而如今是死一般的沉寂。
郝主任把所有老师都叫到了楼梯间:“大家回自己班的宿舍点一下名,务必保证全部学生都在宿舍。”
花名册发了下来,姚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忽然有些头晕,幸好在失去平衡前有人扶住了她。
不温不凉的手覆住她的额头,文思月表情严肃:“姚希,你发烧了。”
姚希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与平时差异不大。
手中花名单被文思月抢过:“你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我替你点名。”
腿沉得像是绑了沙袋,姚希以为是雨靴进水的缘故,坐到床上才发现是小腿和脚失去了知觉,每抬一步都异常吃力。
她脱下湿透的衣服,躺到铺着一层陈年薄被的硬板床上,这才觉得四肢发凉,身体不停打着寒颤。
手机被放在衣服内衬的口袋里,也没有逃离被淋湿的命运。
指尖颤抖地触摸着屏幕,电话能拨通,却始终是占线的声音。
姚希挂掉,继续打,再挂掉,再继续……
直到手机振动,屏幕变成了橙红色:“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中午十二时岭北县突发山洪,已有一人遇难,两人失踪,相关部门做好应急抢险工作,请民众有序避难。”
她想起愈行愈远的面包车,最后隐在了石头山下。
岭北只有这一座山。
手腕松懈,手机滑落在地。
文思月回来时,看到姚希仿佛失了魂,还以为是烧坏了脑袋,但话已经脱口而出:“姚希,你们班有个叫刘芳菲的学生好像不在。”
姚希呆滞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神色:“什么?”
“你先别着急,可能……”
文思月话还没说完,姚希已经翻下了床。
地上是干的,但感觉还是在水里。
她扶着墙,推开一扇扇宿舍门,直到最后一间房,嗓音变得嘶哑:“有谁看到刘芳菲吗?”
女孩们围坐在一起,纷纷摇头。
姚希低头,恍惚间听到细微的声音。
坐在床里的女孩颤颤巍巍地举手,带着些哭腔道:“我听到刘芳菲说要,要去找爸爸。”
……
天地浑浊一体,看不清来路和去处。
道路排水管堵塞,凹处水深直到膝盖处,举步维艰。
姚希等不来市里的救援队,也相信不了这里的警力。
刘芳菲离开至多不过一个小时,水路难行,应该不会走的太远。
姚希顶着骤风用力撑住雨伞,抵着水流的阻力向前,腿脚像是埋进了冰窖,凉到甚至感受不到水中树枝的剐蹭。
她莫名想起第一次到西街,也是为了找人。
不过那时候更多是害怕,怕受学校苛责,怕家长来找麻烦,怕自己背上责任。
她从来都清楚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甚至可以为了讨好别人,管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叫妈妈。
但这次大概不是,至少她想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理由。只是本能地跑了出来,在漂渺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找寻一片帆。
她确实讨厌穷山恶水,但至少喜欢来到这里的自己,连带着那群孩子,还有指尖总是缠绕两缕青烟的他。
“芳菲?”
姚希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喊道,眼前却是突然一黑,她不得不后退,摸寻身侧的树干借力。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用上衣擦了擦手上的水,胡乱触摸着却怎样都接不到电话。
终于身体最后一丝力量被抽尽,她好像踩到了一个排水口,随着水中的小旋陷了下去。
都说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但姚希觉得大概不太对,不然为什么耳边最后还有他的声音。
—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她十六年没回过的老家,白墙黛瓦,春雨绵绵。
外婆的脸是一片空白,追着打着她喂饭吃,再用擦脸擦脚擦身子的毛巾抹一把嘴,任由她坐在门槛上到天黑。
等晚间新闻结束,再被外公气汹汹地抱回屋里。
等不来的妈妈,古怪的外公外婆,上不了的学,充斥着她在那里仅有的回忆。
某天外公连哄带骗地让她上了一辆车,说是妈妈在城里等着她。
后来她果真住进了城里,但一年只能见两次妈妈。
她从前不懂混乱的关系,只知道是外公赶走了她,直到上了初中,她看了一本叫喜宝的小说,学到了一个新词。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