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裴响只是静静站在门外。
他没进来, 似乎也没打算撒开扶着自行车的手,只是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单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林软星却迅速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来接自己回去的。
估计是外婆让他来的吧。
回家后没见到林软星, 外婆怕她像上次那样跑了, 就让裴响来接自己回去。
不过外婆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裴响的病还没好,就让他冒着雨来接自己,真不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林软星觉得有些好笑, 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山路已经封锁了, 根本出不去。
就算她真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左右不过困在这镇上罢了。
林软星果断摇了摇头:“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
她嫌弃地冲他摆了摆手, 示意他赶紧离开。
但是裴响身子却不动。
他目光真诚, 即使不言语, 那削瘦的身板屹立在风中,表明了他的决心。
单薄的身子还淋着雨,卷起的裤脚湿哒哒贴在细瘦的腿上,撑着的伞被暴雨打得歪斜,双唇都因夜晚的凉风冻得发白。
雨丝掠过他的眉眼间, 能清晰地看见他那双深邃坚定的眼睛。
仿佛在说, 我就在这等你。
哪儿也不去。
林软星瞬间收敛了神情。
她当然不打算回去。
别说现在外边还下着暴雨,就算真回去了,也还得被外婆数落一顿。
她都能想象到她用那种略带责备又无奈的眼神, 说她怎么这么任性贪玩, 还不如人家裴响懂事。
想想都烦。
于是林软星再次冷漠摆手, 不悦地说:“别等了,我不会回去的。”
说完也不看裴响的神情, 径自往回走去。
临上楼前,她还跟老板娘说了句:“不用管他。”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门外站着的裴响,了然地闭上了嘴。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她常年做生意养成的职业素养。
虽然看着外头的小夥子有些可怜的样子,但老板娘也不好说什么,拿着鸡毛掸子,冲裴响挥挥手:“走吧。”
林软星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宾馆的隔音并不好。
即使在暴雨天,她也能清晰地听见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哭声。
似乎是小孩考试没考好,被家长拿着鞭子一顿抽,一边抽一边叫骂道:“让你不好好读书,不好好读书,再不好好读,以后只能回家种番薯!”
小孩惨叫着,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家里的锅碗瓢盆都遭了殃,落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一瞬间,她想起了阿左。
那张憨厚黝黑的脸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也不知阿左家是不是这样,每天被无数的琐事烦心。
其实在见面的一刹那,林软星就知道。
她和阿左俨然是两条路的人。
村里长大的孩子都早熟,他们过早地背负起家庭的责任,早已没了当年的童真。
即使他们还是拥有着儿时的记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无法回去了,也没法t像当年那样,聊着今天家里吃了什么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明天去谁家窜门。
那些儿时的同伴,该成家的早已成家,进城找工作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偶尔才有空回家探望。
就连那些调皮捣蛋的坏孩子,如今也都为了生计被迫奔波。
所有人似乎都步入正轨,忙忙碌碌。
只有她和裴响是例外。
像两条平行相交的线,擦肩而过,却留下不同的轨迹。
时间会改变一切。
包括人。
林软星暗中惋惜。
是时候与童年好好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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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垂落,将她的影子描摹的模糊,打在墙上虚虚实实像幻影。
外边的雨声嘈杂,训斥小孩的声音逐渐没落,只剩下楼下搓麻将的声音稀稀落落,伴随着潮湿闷热的空气,回荡在整个宾馆中。
林软星看着荧亮的屏幕,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
耳机里响起轻柔舒缓的音乐,身体仿佛在温柔的大海中飘荡着,沈沈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