旼元天尊已闭关数日。

众弟子无心修习，三三两两聚在皋阳殿前打听议论。鸾鸟载着萸姜与彩衣飞临皋阳殿，众弟子立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向她探听，萸姜茫然摇头四顾，昌翃分开人丛走了上来，挽起萸姜往天尊的寝殿行去。萸姜忙给彩衣使眼色，让她去后面安置了。

“前几日师父还好好的，何以这般突然，师兄可知……”

昌翃停下脚步，正色道：“师父的情形有些不同寻常，我虽忧心，却也不得入内探望。师父特意传了你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无论师父说什么，你且先答应下来，明白吗？”

萸姜愈发感到困惑了，若说师父最信任最仰赖的人不应该是师兄吗，师兄所说不好的预感又是什么，莫非师父之疾已然不治。

她的心直往下沉。

在旼元天尊近身伺候的仙侍季柘从殿中迎了出来，与昌翃和萸姜见礼后，引着萸姜一人入内。

殿中帘幕低垂，显得光线格外昏黑，暗处传来师父的呼唤，她忙向内殿走去。师父盘膝在蒲团上打坐，一指身旁一张蒲团，让萸姜坐下。

萸姜心怀忐忑坐在师父身侧，不禁打量师父可有什么异样。晦暗的光线之下，天尊的面色亦是晦暗不明。

“师父，您可是哪里不好，可有言医问药？”

天尊神色显着有些疲惫，他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萸姜的问话，调息半晌方缓缓道来，“为师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总感力不从心，心神难以凝聚，恐这并非是因为何种疾病，而是为师大限将至吧。”

萸姜吃惊不已，“师父，这怎么可能，以您的修为……”

“修为？呵呵，萸姜，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有生无灭，人既是会来，便一定会去，哪里真有什么永恒的存在。看世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山川海岳也并非一成不变，你怎知这昆仑他日不会变成一片汪洋。”

天尊淡然微笑着，平静中几许从容。

这万年来萸姜一直受天尊教养，天尊于她便是永恒一般的存在，她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师父会远离她的生活，可师父今日所言并非是远离，而是消逝。

“师父，不会的，萸姜已经没有了父尊，萸姜不能失去您……”她已然泣不成声。

天尊轻拍拍她的手，“为师不过是要去找自己的老朋友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为师思念了他们很多年，为师也孤单寂寞了很多年，朋友、同侪都先我而去了，若不是因为责任，为师又何必苦苦支撑这么多年。”

天尊虽平日里对萸姜难免严苛，可这严厉的背后也正因他有一份对朋友的承诺，景元天尊将女儿托付给他，他又怎能不尽心教导，让她早担职责。

“为师这众多的徒儿当中，若论修为，自然是你师兄最为精深，可你师兄在邙山并无职分，人微言轻，为师所托之事，只怕以他目前的处境是担不起的呀。”

师父果然有所托付，唉，师兄的猜测竟是一语成谶。

“昆仑于四大仙山而言，并非只有教导子弟之职，最重要的则是昆仑要引领四大仙山尽好仙职，以保神器无虞，保天下太平，这引领之责需得由一个品行无瑕修为上乘的人承担。你也知数度劫数之后已是天神凋零，为师苦苦支撑多年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可堪大用的接任者，萸姜，今日为师便将这份责任交到你的手上。”

天尊停下来稍歇。

萸姜注视着师父略显凹陷的眼窝，眉头微蹙，对于师父所托，她不敢推辞，可她实在是深感困惑，“师父，四大仙长之中属徒儿的资历最浅，师父为何……”

“你是最合适的。荡山仙长木萧早晚会将仙长之位交给女儿芸岫，芸岫气度修为都无法与你相比，邙山仙长凤庭能力出众，然心胸不足，难当更大职责，离山仙长蕉渲性子淡泊万事不争，让他挑头理事怕是不成。”

天尊将各位仙长都一一评说了，他低垂着眼眸，扫了萸姜一眼，轻浅一笑，“为师并不是说你便是无可挑剔，别的为师俱不担心，唯有一样，萸姜，你就是太感情用事，为仙者不同于凡人之处就在于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仙力，而这仙力是用来为世间谋福的，不可因一人一事而偏废仙职。”

“放下执念，不囿于个人得失情感，为师愿你徜徉随心，哪里又不是天高海阔。”

回到寝殿已近黄昏，彩衣早已将萸姜的用物收拾妥当，眼看天色已晚，她说不如便在昆仑陪萸姜几日，萸姜双眼失神地点点头，思绪似乎并没有跟随她一同回到寝殿。

“上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