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天本该是艳阳高照，雨季却先一步临了

观景台墓园大大小小的雨伞遮住行人衣衫，葬礼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比邻间难得会打上照面，恐怕来的人到最后也不会知道自己刚刚都遇到了哪些人，只是做着来祭奠者所该行的礼义

程沅彬撑着伞站在人群外，远远的望着，雨滴随着风丝丝缕缕迎面而来，雨势已是小上许多，较之稍早。

许是上天也知道离别的悲伤，南泽的雨就这样淅淅沥沥下了一连五日，断断续续又是缠缠绵绵

谙妍将头探出伞沿，青山边缘的绿树和天空灰暗的云将目之所及阴郁的氛围凸显得太过浓烈

吸吸鼻子，谙妍还是一阵鼻酸，眼睛的红肿连着几天消不下去，就那样耗着不间断地流泪

谙妍将眼睛闭上，往前踏出一步去，想着就这样淋会小雨，肯定会清醒一点

现下脑袋里混沌不堪，这几日一晃就过，确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如水般流过无痕

身旁的伞在刚踏出去时就移动了过来，持伞的人也紧跟着上前，顾寻野很是小心帖切着谙妍的一举一动

谙妍慢慢睁眼，转头，望向许久不见的人。

在得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后，紧赶慢赶买了当天夜里飞回来的机票，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下飞机后便一直陪在谙妍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却也是让温昭和李正容可以专心处理外婆的身后事，没有顾忧。

“知知？”顾寻野轻轻出声，看着谙妍苍白而又疲惫的脸

谙妍微微勾起嘴角，就那样小小的幅度，却像用出全身气力，强撑着摇摇头，现在并不适合去添麻烦让人担心

但顾寻野怎么能做到呢，将伞换到右手，左手绕过谙妍的后腰，自然而亲昵的将人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谙妍轻轻地靠着，心渐渐沉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原来还是一样，谙妍这样想着，缓缓侧头望向顾寻野

下巴已经冒出青色，胡渣像是蘑菇冒出。一连几日在自己身边，想是实在没有空余的闲心去休整自己，谙妍忍不住上手抚摸着，大拇指轻抚几下，无言中有深深的、恳切的心疼感激。

那边李正容身边带着位客人似乎要去别处。

路过谙妍身前时，身边的客人先一步打了招呼，谙妍一时想不起眼前这位完全陌生的脸孔，

李正容笑着掩护：“知知，这是你郑叔，前几年移居到了海外，这次外婆去世是专程回来的！”

眼前的男人绽开笑颜，谙妍听到称呼，将将把脸和过往记忆里的人适配起来，笑着向人鞠上一躬，道着谢

李正容点头，眼神望向顾寻野，空中一会，男人间的心领神会；随后带着人离开去。

前来吊唁的人差不多离开，葬礼接近尾声，谙妍站在外婆的墓碑前，看着石碑上的照片，外婆笑得那样开心，而此后的人生，鲜活的却只是回忆

思及此，谙妍庆幸外婆走时的安详，在睡梦中，在噙着笑的夜里，谙妍如往常一样同外公外婆道声晚安，他们也那样回道

被自己亲手带上的门，第二日再推开时，看见静静躺在床上的外婆，一动不动，像是梦

外公坐在一旁的独凳上，望着外婆，平静而浓烈的哀伤；温昭在外公脚边，趴在床沿，紧握着外婆的手，泪流不止，外公的手轻轻抚在女儿不断起伏的脊背。

谙妍的泪瞬而决堤，身旁叫醒自己的李正容拥过女儿，谙妍趴在父亲怀里，一切是场梦多好。

回到墓园休息区的亭子下，顾寻野将伞收好靠在一旁的木柱上，凭栏后的木椅寥寥几人在坐着休息，雨势稀微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外公后脚刚踏上阶前，顾寻野就先一步上前扶过，好几年前时，他便同谙妍一般叫他外公。

时间和岁月没有了过无痕，老人的头发灰白，在爱人离世的悲怆下，整个人都恹恹无精神的紧。

扶着外公在廊檐下坐定，顾寻野转身给谙妍递去眼神，转身往服务区走去，葬礼开始前便有许多事情想要亲自操持，本都不是老人家该操心的，也放心不下的盯着，帮不了忙，也是片刻不离；早起没有食欲，间或是情绪影响，现下谙妍都觉得有些饿，何况是老人

“外公，一会儿稍稍吃点东西可以吗？”

谙妍语气恳切，祈求般，这样下去身体怎会受得住，实是不愿亲人再遭受病痛

老人坐在一旁回握住谙妍搭在手背的手，紧紧地，嘴角微微笑着，一只手伸出压压谙妍的头顶，他想是在安慰谙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