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刚刚过完小年,单位的春节联欢安排在喜洋洋大酒店。
这是墨市最高档的承办喜宴的地方,文化局包下了整个二楼,这里有宽敞的大厅,有两个包房,还有可供表演的舞台。
上午九点,各科室陆续去往酒店。财务科带了一个半截货车,正在卸货,每个上楼的人都抱一两个纸箱。按照科长的指令,在靠墙的位置,大家把纸箱一字排开。
楚歌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知道纸箱里装了什么东西。她猜,这些东西或许就将分发到大家的手里。在江口镇,每年的福利就是二十斤白面,一桶豆油,年年如此。想想还是城里的单位好呀,楚歌如今已经拿到了办公室分的福利,七百块钱,相当她一个月的工资,局里的钱还没有发,王家诺说,财务科安排好联欢之后就会发钱,这也是老规矩。
楚歌的兴奋是发自内心的,一向手头拮据的她终于可以过一个宽裕的年了。小宝的新衣服,每年都是姑姑买,不用自己花钱。家里准备过年的鸡鸭鱼肉可以再添置些,父母年岁大了,听说女儿进城,开心得不得了,要给父母各自买件新衣服才好。至于自己和张家桓,不大不小的,新衣服就算了吧,每人买双袜子,脚上踩着新的,便代表走进新年走新运气了。局里发的钱不能动,得留着春节之后到城里租房子,搬家用。
连搬家的钱都有了着落,楚歌心里压抑已久的石头落了地,人也变得开朗明媚起来。
参加工作之后,她还是头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春节联欢。她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每年元旦,学校都会以班级为单位举办迎新晚会,那时候还是孩子,每个人收几块钱,一部分买彩纸做拉花布置教室,一部分买点瓜子苹果,再买一包茶叶放到暖瓶里。把课桌搬到墙边,中间的空地就是舞台,老师坐在靠近黑板的地方,那里就是主席台。大家唱歌跳舞,争先恐后表演节目。
每一个元旦迎新晚会上都会有小节目惹得某个小男生或者小女生怦然心动,等到节目结束,就到了游戏环节,四个互相有好感的男生女生一起打扑克,如果这几个人玩了个通宵,用不了多久,班级里就会多出一对或几对小情人。
年轻多好,多浪漫啊,楚歌和张家桓也曾经牵手去看星星,也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惜,所有的小美好,不过就是诱使懵懂的少年走入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诱使年轻人从此被套上枷锁做牛做马,为繁殖和抚养后代,为人类的传承疲于奔命,一生都得不到解脱。
楚歌已经不记得浪漫是什么样子了,她的眼里,只有一粥一饭,一夫一子的凡俗琐屑的生活。
子小不懂事,又没什么天赋,承载不了太大的希望。丈夫张家桓自从下岗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胆怯、逃避,不敢面对现实,把一切都推给楚歌,这个四处漏风破败不堪的家,只有楚歌一个人来背。她的日子,过得又穷又累。
别人不在意纸箱里的物品,那是因为他们什么也不缺,楚歌希望自己能多拿些奖品,她的日子,缺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大约九点半,严英良到酒店时,除了刘小丽和局长刘航,文化局的人都到齐了。
严英良把大家组织到一起,告诉大家上午进行游戏环节,共有四项,分别为飞镖、套圈、踩气球、打扑克。每一项游戏都有专人负责,严副局长公布了各负责人的姓名,解散,大家嘻嘻哈哈开始玩游戏。
陈远征负责飞镖,王家诺负责套圈,最有趣的是两队混战踩气球,由刘德章负责。至于打扑克,抽签决定,抽到相同签的为一组,当然,到手的签也可以交换。
飞镖和套圈同时进行,每人十支镖,十个圈。
镖盘挂在墙上,陈远征从镖盘处沿着直线走了二十步,用白粉笔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比赛便开始了。
投飞镖的人不得越线,可以试投三支,只要投中靶心到外围那一环之内便为投中,陈远征先投,扔了几支都没中,便跟同事说:“哎呦,怎么投不中呢?是不是线画得太远了?”
于是往前走了五步,重新画线,再试,果然投中了。
兰陵说:“不行,你们男的胳膊长,我们女的得再往前些,跟你们站在同一条线上,这不公平。”
陈远征说:“你投吧,在哪投中我就在哪儿画线。”
兰陵又往前走了五六大步,前倾了身子伸长手臂几乎要碰到镖盘,一投,果然中了,陈远征笑嘻嘻地在那里又画了一条线。
男在外线女在内线,大家轮番投镖,一人投过之后,早有人等在那里捡飞镖,拣了十四五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