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梁浅坐上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只是驾驶室换了个人。

梁浅提手关上副驾驶车门，一边冲着宋程微笑道：“宋先生，久等了。”

宋程一张脸面无表情，一身黑色冲锋衣军绿工装裤，露营的野外雨水气息还没有消散。

“嗯。”他略颔首，不经意扫了她一眼：“离婚协议带上了吗？”

拉开磁铁扣，梁浅殷勤地把工作包打开，正好能看见里面的文件夹：“自然。”

然后她继续补充：“以防万一，给您备了三份。”

宋程握住操纵杆的手一顿，淡淡开口：“梁律师，工作一向如此严谨吗？”

车身缓缓启动，两人心情各自复杂。

一边是客户，另一边是朋友。梁浅在客户至上和为朋友两肋插刀之间反复横跳，她也不知道今天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双手搭在大腿上，端坐官方，笑容灿烂：“为了能更好服务客户，应该的。”

宋程紧抿双唇，看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是无语。

宋程是清晨联系的梁浅，让她晚上跟着去四季斋找叶清瑜签署离婚协议书。

四季斋隐匿在南华市郊外，如若站在高峰鸟瞰：葱郁的竹林将斋院包裹，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错落有致的房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绿竹掩映之中，整齐的楼阁和宽阔的院子交错杂陈，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象棋子儿。

下车后，梁浅揽着工作包紧跟在宋程身后。

他的头发浓密短簇，像刺猬一样张扬，但他双手缩在两侧衣兜里，有一丝倾颓的意味。

梁浅瞧见前方踏在青石板上的身形停顿。

宋程缓缓回头，朝着四季斋抬起手：“到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梁浅望见一字排开的手工迎客灯笼，它们形状各异，颜色不一，但都在夜风中难以自持，微微摆穗。

她失了会儿神。

她跟韩江听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生日那天也是这般灯笼高悬，灯火明亮照得人心暖，她后来才知道那全是他亲手制作的。

梁浅顺着指引的方向继续走去，跟宋程擦肩而过时，见他还愣生生地站在原地，她一脸不解：“宋先生，不进去瞧瞧？”

宋程没有回话，眉骨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幽光，默认她说的话。

今天是叶清瑜生日，四季斋都是熟人，他不想进去扫兴，也是等到这个时候才来找她签字。

要不到片刻，他在这里等梁浅把离婚协议带出来就是了。

梁浅见他皱着眉，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像被狼群抛弃的孤狼，满满疏离感。

竹林四周寂静，能听到斋院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动静，她不经意间劝说着：“好歹是自家产业。”

宋程削薄轻抿的唇嗫动：“很快就不是了。”

林间簌簌风声，带着空气都湿润起来，院里又传来人声欢呼喝动的声响。

“也是。”梁浅点点头，转身跨进院门，朝着热闹地儿迈步。

四季斋入门处栽了几棵黄芽树和一棵万年青，两米一处路灯，梁浅越过两处楼阁径直向后院走去。

她眺望到不远处空地上，摆着一排排晾晒的元书纸，粉刷还摆在一旁，看出来干活儿的人应该刚被叫走。

环顾四处，梁浅仔细观察到这里的楼阁是用一块块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屋顶，绛红色的屋顶瓦在月光下格外朦胧神秘。

竹影幽幽，一室纸香，不知为何，仿佛看见他们忙碌而沉默的背影，总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然隔世之感。

在这里工作有种超然物外，专心自我的感觉，梁浅满心羡慕。

游廊拐角，梁浅看见叶清瑜被人群围正中心，正弯着腰言笑晏晏给身边的同事分着两层蛋糕。

她身边摆放着好多大家送的手作礼物。

等都分得差不多，梁浅站在游廊尽头轻唤一声：“清瑜。”

叶清瑜闻声抬起头，一双晶莹的眸子又亮又黑，闪烁着惊喜朝她招手：“阿浅，快过来！”

同事们端着蛋糕自觉地散到石凳上闲聊起来。

“你说今天就要回云城，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叶清瑜牵着她的手，精心切好地蛋糕递给她。

梁浅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和神采飞扬的笑容之间掠过，解释着：“是今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