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道把你把拖回庙里,看看身上有没有铜板,让老爷子我买点酒压压惊。没想到也是个穷鬼。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没摸出一个子儿,穷的叮当响。也是,哪家有钱人放着如花美眷不管三更半夜来这里喝凉水的。行了,腿都站不稳。还那么多事。老爷子我把你拖进庙里,不是想让你把我当菩萨拜。他侧头望了一眼,见那小子还傻愣愣地站着。拍了拍旁边,叫人坐下来烤烤火。
刘老九顺从地坐下来,烤着火。一边偷偷打量着老者,一边又分神观察四周。无怪他多心,毕竟他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和他一样的破衣烂衫,老者大概似有隐疾,老是咳不不停。
他醒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借着火光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庙,里面供着神佛,佛像慈悲,但身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好像被人挖去一块又一块。一窝蜘蛛在慈眉善目的佛的头上安了家。红台摆着零碎几个干瘪瘪的贡果,香灰在这积了厚厚一层。
怎么小子,怕我谋财害命,老爷子嗤笑一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说不定老爷子我是勾你魂的水鬼,迷惑你替了我。好让我去投胎。
刘老九有些汗颜,拱手道:老丈人,勿怪,出门在外,就比寻常人多点讨人厌的习惯。
老者从一个包裹里拿出几个地瓜,拨开火星,小心翼翼地往火里放了一个地瓜,道:也是,这世道警觉点好。听着说话的腔调,你是北地那过来的。那是个好地方,怎么背井离乡地来到此处。
刘老九至此,猛然想起他这一路,只是未等开口,这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正要开口。
老者抬手打断了他,他的手里被塞了一个烤的焦黑的地瓜。这地瓜用破布裹着,香气扑鼻,在昏暗的火光中显得尤其诱人。老者的眉目在他的眼里仍是那副刻薄模样。
他一激灵,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而来,颤抖着剥开焦黑的外壳,露出里面可口的内蕊,他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又顾不得烫狼吞虎咽起来。可吃着吃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脸上一塌糊涂。他摸了摸脸。又哭又笑。哭他的人生无常,笑他的此番境地。
老爷子看着这人高马大的汉子哭起来,硬生生地起一身鸡皮疙瘩。后哭完了又笑起来,状似疯颠,他思考着是不是刺激大发了。看着这汉子哭得可怜,到底没丧了良心,开口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如今世道,万事皆难。眼下寻死觅活的。你好好用你猪脑子想一想,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而且若没有老丈我把你拖进庙里,你可真成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瞧你这岁数,即使没个小的,也上有父母。你怎么不为他们想想。若你真这么走了,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可真是孝顺。半老八十奔涉千里领回一具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估计折腾这么一趟,正好一家人团了聚。
刘老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瞪着老头子片刻。被哽得说不出话,不知如何回应。知道的是安慰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说风凉话,刻薄地可以。
老爷子看他半晌也不搭话,也不恼:老头子人老了,嫌我说话不中听。但一句话,还是要说的。为人父母最牵挂的就是儿女的安康。若子女不在了,大半的精气神也就没了,剩下的日子也跟行尸走肉无疑。我不知你遭了何等的难处,也不知你为何选择在这个寒夜里自尽。活着是是很难,人死了,轮回台上走一遭,下辈子是人是畜还不知晓,但今世的缘分就都断了。
刘老九闷声苦笑:此番多谢老丈人开导,只是我如今这境地。终是我自作自受,被贼人迷了心志,引狼入室。导致年近不惑远走他乡,有家归不得。然后靠着火堆睡下了。
老头子眯着眼烤着火,顺手添了一把柴,心里想着,明日,去哪户人家。又觑了一眼天色,明日定是个好天气。说不定贵人心喜,赏下的饭菜好些或多几个铜板。等存够了钱,他往更远的地方找一找,说不定就能找着。
后来,刘老九为着恩情,跟着老者一路东奔西走。流浪了大半个中国。直到最后也没全了老头子愿。到死的的时候,神志已经不清醒,还一边念着英儿,抓着百岁锁不放。又哭着说自己没脸见儿子,就这样去了。遵着他的遗愿,他带着老头子回到了此处。在南边的白云山葬下了。
刘老九这些年跟着老头子.一个老叫花子带着一个跛脚,也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和数落,可是当他回想起他的前半生,却觉得算不了什么。如梦如幻。被人捧着长大,金尊玉贵。一夕家变,妻离子散。这人生若是重来,他一定好好读书,上进。别当个纨绔子弟,被人哄骗,亲手送上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