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边走。隔着一条街是段府的府邸。二进的院子,前年刚扩成三进的院子。
段景坐在正厅里,扶着额,听着下人的禀告。
吴家义觑着老爷的脸色。面白如纸,一副疲态。明知道老爷近日来多劳累,用饭不香,也没睡个好觉。但做下人的心疼,主子偏跟个没事人一样,赶着日子办着小姐的婚事,又挡着段家的戳人心窝子,黑心肠的亲戚。
心下顿时有些愤愤不平道:老爷,昔日在金陵的时候。他们段家大房已经把你和夫人赶出去。他们嫡出的大姑娘金贵,要我们家姑娘来换。不知许了何等好处。哪样风光的人家,宁愿把花似的姑娘给嫁了过去。一枝梨花压海棠,也是真是可笑。他金陵段氏算哪门子诗书礼仪之家。
段景现在已经年过四十,早已不是那个愣头小子。一句话就能激得他大动肝火。过去的恩恩怨怨,随着时间而淡化。他只当自己从来没有段府这个家。他静静抬头望了一眼在那喋喋不休的吴家义。漠不关心地想到,我那眼皮子浅的娘。这一辈子做的唯一件好事,给他留下了两个忠心的仆人。
他出生于金陵段府,在家里行三。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女儿,生的貌美。得了那时的段家大少爷的青睐,一顶粉轿抬进了门。与当时再娶的段家大少奶奶隔着一天相继进了门。本来就是花钱买来的玩意儿,却没个眼力见,仗着主人家的喜欢与当家的主母天天唱大戏。
子不言母过,他抚着手上温润的玉扳指。有些嘲讽,那也得是母亲
一时愣了神,思绪回转时。听着话头已经到了别处。他敲了敲桌子,开口问钱多:
金陵那打探清楚了,府里发生了什么。断了音信十几年,巴巴地求到了我面前。他段居琦,我这位好大哥,也愿舍下一张老脸来求我嫁女。
钱多拱了拱手:那边的那位大小姐,听了要嫁孙大人的消息不哭也不闹,呆在竹楼里安安静静的绣自己的嫁妆,没成想,也是个主意大的,十几天前,不声不响地与一个年轻后生私奔了。求娶的人家听闻这个消息,他家家大势大,觉得打了脸面,这下硬逼着段家给一个嫡出的姑娘再嫁过来。
他倒是忘了,他段景之前可是记在嫡母的膝下。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只不过被赶了出来数年,这家谱上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被划了去。
现下看来倒不重要,少时不知事的时候确实对那么父子亲情有点渴慕。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天伦之乐,父慈子孝。他父亲膝下四子二女,百姓多疼幺儿,他这不上不下的,又是偏房生的。父亲眼里也瞧不见他,即使瞧见,也冷漠以待,混似没他这个人。把他前头夫人生的大哥当宝贝。甭管香的烂的,一股脑儿地盼着大儿继承香火,百年后摔盘送葬。
他自然是不怨的,怎么能怨。眸色加深。这虎狼窝里,为父不公,作母的装聋作哑。当哥哥的嫉妒,自己的阿娘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后院的莺莺燕燕和讨主人家的喜爱上。哪管他和阿妹的死活。段府的下人冷眼看着他们在人世里苦苦挣扎。
可扪心自问,怎能不怨
他一生的快活唯有两次,第一次是睁眼看这世界,他还未知前路有多坎坷,发出降生的喜悦。另一次,他娶了四娘,挑了红色的喜帕。以为着自此后天高海阔。
春风得意马失蹄,庆祝得功名的宴上,被人泼了一盆脏水。自此仕途断送。
后来查出是他的好大哥的手笔,气得去父亲面前对质。结果是如何,既然段府已然出现了一个污点,最省事的不过是把他抹去。
他的这个儿子无足轻重,舍去便舍去。比不上他自小教养的大儿矜贵。
段景还叫段居景的时候,加冠之年得功名,娶娇妻。好不快活。一朝人仰马翻。世人皆嘲弄,段府的那个段居景原是拾人牙慧,逼死同窗之徒。
苦苦经营的名声一朝尽毁,他的老师得了消息避而不见,当时贺祝的同友四散而去。泼了脏水的祸首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皆成为了刺向他最深的利剑。
他一闭眼,往事从过住呼啸而来,逼得他握紧双手也克制不了恨意。
他的那位好兄长是怎么说的,一张巧嘴搬弄是非。
段居琦天生招人喜欢的一副讨巧的面孔,嘴角扯着最和善的角度。好像多年的积怨一下发了出来。说出的话是止不住的恶意:
你段居景不是最会做人的吧,师长喜爱,同窗敬仰。小小年纪,一手好文章,惹得文坛众人借来传诵抄写。现下怎么沦落到这副光景,哦,对了,你为了一篇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