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解放

民国38年7月底，四野15兵团的一个连队解放了云锦乡。连部驻扎在玉茂家，士兵则分散在玉茂家周围的民房里，操练与工作之余就帮着村民们收割早稻，为老人家干各种各样的活，真真秋毫不犯、助民为乐、与民共苦，甚至对斗争对象玉茂一家也以礼相待。村民从不见过这么好的军队，甚至当年见过红军的几个老人，也感觉解放军比红军还好还强。

来自东北的何连长亲自担任云锦乡人民政府临时乡长，将所有官兵分成了几个工作组，分别到本乡各村和临近乡村刷标语、开大会、访贫问苦，宣传共产党的土地政策，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穷苦老百姓先是不信：地主家原来花钱买来的地，现在能无偿分给我们？共产党当权了，以后种田就不用交税了？

耐不住“组合拳”式的宣传攻势，更耐不住对土地和房产的极度渴望，玉茂家的老佃户兴贵柱着拐杖、抹着眼泪、连哭带骂，找到住在玉茂家的何连长痛诉地主对自己的盘剥：“长官，我们家三代人都租种玉茂家的田，他们家这大房子就是从我家三代人身上赚的钱盖起来的！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我们佃农当家作主了，我要把他们家这房子拿回来！你们要作主呀，把他们家全赶出去！我家明天就搬进来！何连长，你要作主呀！……”因为乡音太重，还没等何连长等反应过来，围观的众多农人中有几人担心兴贵一家把便宜全占光了，也纷纷跟口：“对呀!玉茂一家从他父亲起就是地主，我们要分了他家的田！分了他家的房子！”“哪能就你兴贵一家占了这大房子？玉茂赚了我家很多钱，我家男人重病时，就在他家花了好多钱买药！”“前几年我伢伢（父亲）把三石田全部卖给了玉茂，我们要拿回来！”董家婆此时正好在玉茂家陪着儿媳妇桂莲，赶紧接口问兴贵：“有没有良心？我家什么时候亏欠了你们家？哪年不是租子能减就减、能拖就拖？你们家困难时哪年不是从我家借钱借粮？什么时候要过你们的息钱？”兴贵完全不理会董家婆，只向何连长哭诉，有知情的村民暗骂兴贵“无耻”，有的则希望热闹再大点。何连长这会大体明白了，认识突破口出现了。他高声宣布：“共产党就是为民作主的！明天全乡开大会，大家一起去祠堂门口参加！地主玉茂一家即刻搬出这所房子！”围观的群众“轰”的一声，不知是对好政策的赞叹，还是对玉茂家的惋惜。玉铨一声不吭，赶紧扶着董家婆，传能帮着娘娘（大娘，伯母）桂莲收拾衣食，一家人哭着回到兴亮所建的老房子来。在乡学校教书的传杰夫妻俩也无家可归了，只能也住进老娘（奶奶）的老房子。路上遇到的村民对这一家子，有嫌弃的，有开骂的，有同情的，有安慰的，更多的则是尽量远远避开以免打照面。

第二天一早，几个解放军战士找到董家婆家，给桂莲戴上白纸糊的大高帽，正面写着三个大黑字“地主婆”，押着她去祠堂门口批斗，董家婆被吓哭了，桂莲明白哭也无用，面无表情就要走，玉铨忙告诉传能“赶紧去书院找回你细哥（传杰）”，自己两夫妻则陪护着大嫂一起去开会。人还没到会场，就听见战士们带着参会的村民乡人大呼口号：“打倒地主”“均分田地”“感谢共产党”“毛主席万岁”之类的口号---村民乡人原本只会方言，但只向战士们这么一学，喊口号的口音就满满的东北味了！

士兵押着戴高帽的桂莲走上了连夜搭好的戏台，与桂莲一起站在台上受批斗的还有上村的地主曾昭?、老居的地主吴祖宁、西岗的乡绅罗礼儒、南舍的保长郭家发等。男人们皆有苦色，只桂莲一脸平静。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口号声中，何连长走上台，面朝群众，背对受审人，双手一压示意安静，在雅雀无声中讲话：“同志们，广大贫困老百姓们！共产党是为人民当家作主的！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我们广大老百姓为什么这么穷困？是因为有三座大山压迫！……你们说是不是呀？”农人们没听过什么“三座大山”，不明白何连长的意思，反应并不热烈。见此，何连长立马调整演讲内容：“什么是三座大山？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压迫我们的大山！地主、乡绅、保长就是三座大山！”“没有地主，就没有剥削，就不用交租！没有乡绅，就没有压迫，就不用交税！没有保长，就不用抓壮丁，就不会死人！”这大白话太有效果了！群众自发高呼“打倒地主！打倒乡绅！打倒保长！”，甚至于有人用青菜、石头等砸向台上---桂莲没有躲避，倒是那几个男人有流泪的、有开骂的、有瘫倒的。何连长见群众完全发动了，自己倒高兴地到台下去休息了---也怕被石头砸到呢。批斗会结束后，桂莲等五人还被拉到各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