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孩子手臂断成两节向外折，形成一个骇人的角度。石膏早已裂开。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上半身因疼痛扑朔颤抖，像是一只即将死去的、羽毛沾了水的蜂鸟。

保姆这才褪了色，将他扶起，带去另个房间。这个房间全是高精度仪器，比之医院过之无不及。

冰冷的机械偶尔触碰到他，他便会浑身战栗一下。

普通麻药可以持续26小时，他用的是最劣质的，待到术后，就开始痛了。

最劣质的麻药和最精密的医疗设备配对，太违和了。

保姆把他扶到贴着墙角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还是那么厚重，但是门一打开，里面阴冷的血腥和腐烂味扑面而来，简直就是要把人屠戮在门口。

他被安放了进去。保姆端来食物，不是江念念喂的生肉。熟食，正常的，人可以吃的，熟食。

一言不发的保姆在最后关门一刹那终于开口了，“身体有什么异样尽管告诉我，饭不够我再端来。”

这不是阚年沉让她说的，是出于早已被训练成机器的她，仅存的一点怜悯。

阚年沉说让她看着？她看的只是让他不逃出去吗？

还是逼着他等那女人发完疯再隔离他们？

十二岁半的阚年沉一清二楚。

杂物间空间很大，他只回到那熟悉的一角，挨着塑料硬片，捂着新伤旧疾，疼得睡不着。

他肯定是怕疼的，但此时他想的不是疼不疼，而是绝望。无力的绝望。

半年了。他刚来的时候还会哭，现在只有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感受神经元逼着他哭。

他偷偷观察过了，这个房子是天网，他除非穿透铁墙，否则插翅难飞。

如果他有计划，有能力，今天就是个好时机。因为每日不落晚饭的阚年沉，今天有难以推辞的公事。

当然了，是公事还是私事，是难以推辞还是他自愿前去，阚小隐哪儿知道那么多，也不想知道。

小隐手指擦了一下墙上的血迹，往日的一幕幕折磨像是一盆凉水浇打在他燃起的奢望上。

久久被压迫的人，腿早就断了，根本站不起来。

他的腿真的断过一次，粉碎性骨折，先进的医疗让他重新站了起来，但他的希望却是在那次之后，就变成了个苟延残喘的老人，一直在挣扎，从未爬起。

也许是今天脑袋被砸了一下，也像那个疯女人一样生出幻觉来了。

他觉得巫修在拥抱着他，亲吻着他，对他说:孩子，这是我给你的机会。

阚年沉至少要在晚饭后才回来！他受伤走不动的时候保姆一般不会再管他！江念念也早早就发完疯锁在屋子里了！

他第一次不再抱怨伤痛，这让他清醒；提醒他要是不逃，接下来还会这样痛，而且下一次可能再也没机会了，再也没。

所以，逃出去，想办法逃出去！

这句话，在他耳边叫嚣，声音愈来愈大，好像要把他生掰硬拽往锁死的门上撞出去。

四面铜墙铁壁，声音大了，震动大了，还会触发警报。

除非他真的能穿墙，除非他真的能穿墙……没有别的办法……

他居然像那群笨蛋一样开始向巫修祈祷。阚小隐艰难地抬起手，放在左侧墙壁上。

他用力地推，无果。拇指抓紧，迫切想要探进去。最后无力地趴在墙上。但拇指还扣着。

虚弱的声音:“求……”他还没向神明求出来，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他啊地惊呼一声。

尾音被墙体吞进去。

不要，不要，他要回去……不，他不回去！这很可怕，可他宁可死在这黑暗里。

过了许久，也没看见巫修真容，他隐隐觉得自己还没死。

铜铃大的眼睛瞪着，他摸了摸，确实睁开了眼睛的，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地狱？

他试着朝前走去，身体轻盈地向前飘，踩住的地方冒出蓝色的荧光，荧光很盛，几乎能照亮整个视野。

他看见了！

视野被中间淡蓝色光芒隔开，左边是他待的杂物间，还亮着灯，右边是……好高！

他哆嗦了两下。吓得不敢往右边看。

也不再往左边走，于是只能在中间淡蓝色区域踱步。

这还是城市，他没死，他不能再徘徊下去了，不管这是什么，起码他现在真的实现了穿墙，他从那个待了半年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