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就这么让你去上阵打仗!”
“主上圣敕已宣,姐夫你要抗旨不成?”
“可——我怎么回去向岳父交代?!”
“……那是你自己的事了。保重。”
一大清早,洛阳馆驿内,二十多岁的青年又急又怒团团乱转,十五岁的少年悠然自得自顾穿戴,家下仆人们或者在外面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或者找借口站在屋门外伸长耳朵偷听窃笑,也算是一道有趣的风景。
昨日李世民进西苑献马面圣回来,忐忑不安的柴绍见他安然无恙,本来是欣喜有加的,但一听说他被皇帝发放到大将张须陀手下,要去山东河北剿匪,立刻就起了急。后来皇帝又遣人来馆驿宣敕,加封李世民为正七品的“宣惠校尉”——这职衔不算太高,但对于初次入仕的贵介子弟来说,是相当不错的起点——这下他去山东剿匪的分派就更加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柴绍的焦虑愤懑之情也越发形诸颜色,从昨晚一直扰搅到现今出发动身之际。
“姐夫,你到底在瞎担心什么啊,”李世民向着柴绍叹气,“我们这样人家的儿郎,长到可以骑马射箭的年纪就跟着父兄上战场,不是理所应当吗?你自己还不是十几岁就补了武职上阵征战,有什么稀奇的!”
“是啊,是不稀奇,”柴绍恨恨地道,“如果你是在你爹爹护佑下,被皇帝点了将发配出去,我才不管呢!可如今这——岳父大人千叮嘱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我却放你前去山东那个贼窝子里,自己只身回京复命……我这可怎么说!”
眼见姐夫为难,促狭少年转过脸去偷笑:
“你不是怕没办法跟爹爹交代,而是怕没办法跟我三姐交代吧……”
柴绍怒瞪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法子:
“对了,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往山东,投到张大将军手下报效吧?他不是很缺乏统兵军将吗?”——这样就可以避免孤身回京去面对岳父,以及,自己的李氏夫人了。
“不行啊姐夫,”李世民摇头,“你是有官身的人,不经宪命随便乱跑,成何体统?这次陪我来东都一趟,时日不久,爹爹跟备身府总管打个招呼也就算了,你要是再私自跑到山东去,那麻烦可大了!”
听妻弟说得在理,柴绍只得废然长叹,打消这个侥幸念头。
郎舅二人整装出门,身上都带好了行路的弓刀等武备。李世民一眼看到蒙皇帝御赐的坐骑“白蹄乌”等在院中,鬃发迎风雪蹄腾踏,真如欲乘风飞去一般,不禁眉开眼笑,先跑过去贴脸亲热一番。
柴绍本来也是爱好犬马的骁果子弟,但此刻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上面。李世民去山东投军,他回关中复命,两人一西一东,行路方向相反,但他坚持要把妻弟送出洛阳外再分手。两人牵了坐骑,带领从人出门。
客馆离宫门不远,李世民出门后,不无留恋地再望一望高耸入云的华表阙台,想着昨天面见的那位风神俊秀的皇帝表叔,此刻想必是正在大殿上布署征辽事宜?
目光下滑,落在宫门旁边蹲踞的巨大铜骆驼上,李世民想起一事,问道:
“姐夫,当年西晋名臣索靖知天下将乱,指着洛阳宫门的铜驼叹息‘会见汝在荆棘中耳’,会不会就是这一尊?”
“你小声点!”柴绍横他一眼,“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还乱谈这种典故?”
李世民伸伸舌头,不再作声,直到跟着姐夫出右掖门,走上天津桥,才慢慢地道:
“其实,姐夫,我觉得,或许我们真的有误解当今圣上之处呢……”
“哦?”
“天下苍生,赖此一人……很多事,他跟我们考虑得不一样,理所当然的不一样……”
转头四顾,天津桥下,滔滔洛水穿城而过,近岸处已结了一层薄冰,却不妨碍船只穿梭往来。一艘艘载着粮包布帛的小艇三三两两自洛水划入数年前刚刚人工开凿的“漕渠”,向着东都巨仓——含嘉仓城驶去。也有载客人运牲畜的船只,船工相互呼号答应着在水面上用力摇橹,哗哗的拨水声在桥上清晰可闻,不一会儿视线中就只剩了旧漆蓬仓和方形船尾,象是点缀在粼粼波光上的螺甸嵌贝。
几个月前,起兵造反的杨玄感曾经攻入洛阳外郭城,守城的隋军将士及百官家属都退入皇城死守,双方在外郭城的里坊居民区来回拉据,战火所及,墙倒屋塌,家毁人亡,此刻洛水两岸仍能看到被烟熏黑的房屋残基旧础,街上行人也稀少寥落,整夜城市比大隋全盛时冷清萧条得太多了。
“你还是认为,他所说的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