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春植慢慢地翻看着张祥的作业本，且不说文章如何，单每一页墨团比字多这个毛病就足以让阅卷者头痛了。

张祥跷腿坐在太师椅里，斜眼看着房梁，跷起的腿不断抖动。

“张公子。”龚春植放下册子。

“什么。”张祥继续盯着房梁，抖着腿。

“其实张公子的文章还是不错的。”龚春植说。

“你说什么？”张祥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他的文章写得不错。坐直了身子，盯着龚春植，唯恐自己听岔了。

“以前在学里，我也看其它人写的文章，坦白地说，张公子的文章已经比很多人写得要好。只是…”龚春植故意顿住不说。

“只是什么？”张祥果然紧张地催问。

“说句张公子别恼的话，”龚春植笑道：“张公子可能不大爱看书吧。”

“哈哈，”张祥略带尴尬地笑起来，“那玩艺有啥好看的。”

“文章遣词造句讲究出处，我瞧张公子写文章的时候，想用些典故，却又担心自己记得不准，屡屡修改，一方面弄得卷面不洁，另一方面改来改去倒忘了自己原本要写些什么了。”龚春植说。

张祥听了频频点头，听到龚春植最后问道：“是这样吗？”张祥的头都恨不得点掉了，“你说得对，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龚春植笑，记得她开始在网络写文的时候便是这样，担心自己写的东西不好，反复修改，到最后跑题千里，反不如抛开那些杂念，埋头写去。

见龚春植的笑容里透着十分有把握的模样，张祥连忙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两个办法。”龚春植笑说：“一个是多读书，把那些典故的出处记清楚，自然就好了。”

“不行，不行”张祥两手乱摇，“叫我看书，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另一个办法就是，典故一个都不用，把自己的想法写清楚就行。”龚春植说。

这办法倒是简单，张祥想了想，迟疑地问：“可那能行吗？”

“张公子参加春试，难道不准备打点一下么？”龚春植问。

张祥一怔，打点肯定需要，可他俩才第二次见面，龚春植问得这么直接，真让他不好回答。

龚春植并不介意，继续说道：“如果张公子在考场，一直纠结于典故，整篇文章全部都是墨团，就算主考大人想点张公子的卷，又怎么拿得出手？倒不如卷面干净，只要公子不贪求名次，考试的人那么多，谁会认真复查呢？”

张祥听了，不住点头，笑道：“你说得挺有道理，怎么以前没人和我说过。”

龚春植笑笑，“先生怎么会教人作弊。”

“那你怎么知道？”张祥好奇。

龚春植的表情有些落寞，“我从小住在舅舅家，几个表兄弟的功课都是由我一手包办。”

“没想到你还是个专职枪手，”张祥走过来，搭住龚春植的肩道：“有没有兴趣跟兄弟一起去参加春试？”

“到时候再说吧，”龚春植起身去拿桌上的姜茶，“我刚开始学赵国的文书，很多东西都不熟，未必能帮得上你的忙。”

“你不是赵国人？”张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上下打量龚春植。

澄州是座不起眼的小城，除了守备与军队的人，大多数人还是烨朝人，然而看张祥这种反应，显然已经心理上从把自己当成了赵国的子民，这让龚春植觉得悲哀。朱厚燮说得对，必须尽快将被强占去的国土收回来，不然日子久了，会让人忘了归属权。

“我是烨朝胶县人，占卜师说我眼上这个印记会给家里带来血光之灾，所以我从小在舅舅家长大。去年我爹说给我订了门亲事，要我回去成亲。可是小葵有了我的骨肉，我怎能背信弃义弃她而去，最后只能带她离开胶县。”龚春植说。

十七岁的张祥还是少年心性，被龚春植的故事吸引得坐下来，问道：“那后来呢？你就到了这里？”

龚春植摇头，“我原本只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可我除了读书不会做别的，若在烨朝参考，万一中了，没法填喜报。只能来赵国谋求官职。”

原来如此，张祥点点头，问道：“为什么来澄州？这里这么小，什么事都不方便。”

龚春植道：“一来，我对赵国的文书不熟，想准备一两年后再参考，二来，我不是赵国人，想先看看环境，若赵国容不下我，这离青州不远，方便回去。”

“你考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