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牢，朱厚燮伸手要扶纪春琳下轿，纪春琳哪肯让他握住手，挣扎着要摔开，朱厚燮低声道：“别闹，我只交代你一句话。”

纪春琳见他说得郑重，稳住身子，抬头看他。

朱厚燮道：“等会进去千万记住，他叫林金植，别叫错了。”说完，松手转身，纪春琳连忙跟上。

轿夫提着灯笼到了天牢门口，说明身份的同时握住守卫的手。知道来人是谁，守卫哪还敢收东西，拼命地要抽回手，轿夫紧紧地捏住，不许他推辞。两个人拉扯了一会，守卫只好收下，向门口另一个守卫递了个眼色，亲自引他们一行人进去。

穿过刑堂甬道，到了牢房门口，守卫要众人等着，他先进去，不一会带了一个人出来，向轿夫道：“这是陈牢头，里面的事全部由他负责，你们跟他进去吧。”说完向朱厚燮哈了哈腰，依旧往前面去了。

陈牢头笑着迎上来，点头哈腰地说道：“林公子是上面特意交代好好照顾的人，住得是最里面最干净的单间，墙上有窗户，每天还能晒到太阳。”

“少废话，赶紧带我们进去。”轿夫斥道。

陈牢头便在前面引路，此时已过了亥时(晚上21时)，除了几个白天受过刑的人，不时叫几声痛外，狱中的人大多已睡去。整个大牢静悄悄的，偶尔看到一两个狱卒，看见牢头亲自引人进来，立马非常识趣地退开。

纪春琳紧紧地跟在朱厚燮的身后，过道两旁是木栅围起的牢房，每隔十来米的牢房柱上点着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根本看不清牢房里的情形，纪春琳一眼瞟过去，隐约看到每个牢房的地上各躺着两三个人形物体，整个狱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怪味。

他就在这种地方待了三个月，纪春琳想到这，忍不住用手捂着嘴，拼命止住悲声。

陈牢头远远地指着一个监笼说：“看，就是那个，你们看，还是个单人的独间。”他快步走过去要叫醒龚文彰，朱厚燮低声道：“不必，你退下。”

陈牢头哈了哈腰，转身走开。

朱厚燮带着随从，退到二十步之外，站住。

纪春琳走到狱栏前，阴影里一个人紧紧地靠着墙壁蜷成一团，完全看不到眉眼。那是他么？纪春琳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他若醒了，和他说什么？悔恨道歉都是他不需要的，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和她一起远走高飞，而这根本是不可能做的事。她默默地流泪，第一次明白‘咫尺天涯’是什么意思，隔着这么近，她竟连叫醒他的勇气都没有。

明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纪春琳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她没有那么固执，如果龚文彰强硬一些，如果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果林金植没有死，无数个意外巧合累积到一起，终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纪春琳慢慢地蹲下身子，头抵着狱栏，恨不能钻进去，依.偎在他的身边，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朱厚燮站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见纪春琳始终坐在地上，傻望着龚文彰没有任何动作，担心她受凉，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搀起来。纪春琳梦游一般随着朱厚燮走出天牢，恍惚的模样让朱厚燮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坐轿，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纪春琳的手又小又软，朱厚燮宽大的手掌握着，就象握了一团没骨的棉花，连心都软软的暖暖的，恨不能就这样牵着她，一直走下去，直到海角天涯。

“放了我们，好不好？”纪春琳迷茫的声音传到朱厚燮的耳里，刺着他的心为之一疼，紧攥住纪春琳的手。

“朱厚燮，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爱护过什么人？如意进府两年，还是处子，你准备关我多久？”纪春琳站住，甩开朱厚燮的手。

“我不会那样对你。”朱厚燮说。

“那有什么区别？我不稀罕你的喜欢。”纪春琳说。

朱厚燮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纪春琳冷笑，“你明知道那些，我都不稀罕!”

朱厚燮转身向轿子走去。

纪春琳站了一会，慢慢向前走，清冷的月光将她的影子在地上印成一条长长的黑印。

从东院出来，秦晏止不住笑，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进度。田家改朝换代仍然屹立不倒，当家人自然比老鬼还精，怎么会听不懂‘回到邺城纳良娣’这话隐含的意思。若想保住田芜慧在安王府独一无二的位置，就不能让朱厚燮纳纪春琳为良娣，要达到这一步，就不能让朱厚燮回邺城，若尹墨薇能说动太子向烨帝求情，朱厚燮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