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轩的船终于可以开拔了。
薛之恒的话应是很灵念,说找洪五爷定能解除麻阳船帮的困境,果不其然,确实被他言中了。洪五爷派老七给薛之恒过了话,洪五爷说了,既然薛老板愿将棉花交由麻阳船承运,五爷看在薛老板面子,把棉花就交给麻阳船吧。洪五爷还有一句话,同意麻阳船运棉花,不是洪帮向青帮妥协,而是五爷实在不忍看到下南门码头上,来自各地的船只水手们受饥挨饿的样子,他心生怜悯才做出的让步。不管怎样,麻阳船总算迎来了一丝生存的希望,加上开荣花行的老板薛之恒又与常德城里的油行老板商量好了,从洪江回来可装运八百桶桐油回常德,这一去一回,麻阳船足足可以维系两个多月的开销。面前的困境恍忽间迎来转机,船上的水手们劲头也足了,一千多件棉花一夜工夫就装了妥贴。
滕紫轩站在船头,向茶棚前的苗佬挥手。然后朝船上的水手们大喊:开——船——了!
船在一挂鞭炮声中远离了下南门码头。
一艘挂着风帆的大船,向宽阔无边的水面急速而去……
滕迟墨是在快近黄昏的时候,接到了二叔要从常德回来的消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他激动得简直哭了。寒霖说,这是好事,他盼望已久的人可以见面了。送这消息的人,是辰州街上的一位中年妇女。迟墨进屋时,义父指着跟前的女人,要迟墨叫她二婶。这使迟墨很为难。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也从没听说过二叔在辰州娶了媳妇。这女人在迟墨的眼里并不长得好看,但与二叔的容貌相比,这女人配二叔是足足有余的。
迟墨没有按照义父的意思叫唤她二婶,但这女人很大方,倒是先叫了迟墨。她叫唤他的名字时,迟墨仿佛听到了早年去世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没感到一点陌生,简直就是自己的母亲在叫唤儿子那样,有种特别自然的随和。
这女人对义父说:“第一次见,就由着他吧!”
迟墨心里在想,义父是不会拿这种事情跟他开玩笑的。既然是二叔的女人,他理应叫唤她一声,何况她是专门为二叔的事来的。迟墨动了动嘴,但最终还是叫唤不出来。
女人坐了下来。坐下时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弄得迟墨浑身都不自在,但又不好转身回避。迟墨在这个被叫着二婶的女人与义父说话时,他用余光偷偷看了她一眼。她虽不是十分漂亮,但也不是那么难看,脸上保持着这个年龄应有的那种光泽油嫩肌肤,眼角处的皮肤仍然平滑而无一丝皱纹。
她与义父的谈吐十分得体,就连坐姿也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俨然。她那乌黑的头发向上拢起,在头顶上打了个发髻,衣着虽不华丽但很干净。从她说话到全身的打扮,一看就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女人。
二婶与义父说了一些话,她们聊的内容大都与二叔这次出船到常德有关。她向义父道谢,感谢义父对迟墨的器重,还向义父询问了迟墨在这的生活、习武、识字等等有关的情况。义父当着迟墨的面,对他夸赞了一番。他还让二婶放心,说迟墨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识字和习武都有很大的长进,教书的先生说迟墨读书很有天分,才短短数月就能写得文章了。迟墨习武也很用功,教给他的少林拳术能滚瓜烂熟地挥洒自如。他还指着天井处放着的大石墩给二婶看,说迟墨单手能举起那个二百来斤重的石墩。义父说完这些好像还没说过瘾,说迟墨这孩子定会前途无量,他保证在四年内会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男子。
二婶在义父说话的时候从不插言,只是侧脸看着义父,嘴角向上微微扬起,一脸的笑容,还不时朝义父“嗯嗯”几声。二婶在义父停止说话时,她认为义父把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也知道了迟墨的近况,便把头扭向了一旁的迟墨,朝迟墨说,二婶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你二叔早前就有交待,你父亲的事情还远没有了结,官府对你们叔侄俩人通缉还没有撤销,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暴露你的行踪,保护好你,是你二叔答应了大哥的。在这里你要千万听从你义父的话,把自己练成有硬本事的男人,这样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到你出头之日,你父亲才能在地下瞑目。
二婶说这话听着十分平和,没有长辈与晚辈的高居之势。迟墨听着二婶的这翻话,把他的眼泪勾了出来。他朝二婶点头,说他想他父亲了,也想二叔了。二婶这时俨然一个长辈,她离开椅子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抹了他脸上的泪,又在他的身旁坐下,脸上表露出少有的忧伤。叹了一口气,说,他二叔明天就到辰州码头了。你二叔为了你也是吃尽了苦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