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歆竟然在怜悯她。
她摸到了刚塞进袖子里的那把匕首。
林歆却在这时忽然答了话:“我不了解你,但你终究没舍得杀燕飞,我也终究没杀了你。想来你我都在原则之上,掺杂了别的东西。所以大约,我可以有那么一点点懂你。”
这话说得突兀,但林歆没给蓝齐反应的时间,接着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的委屈毫无必要。因为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有人信你,有人关心你,有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和罪行,甚至愿意忤逆龙鳞乃至自己的初心而为你求情。”
“包括长公主。”
蓝齐轻轻动了一下迸出惊愕的目光,手上微微松了劲。
林歆的视线黏在了蓝齐的身上,看着她神色恍惚地好似陷入动摇,自己的面色不动如水,心里却在这瞬间闪过千般念头。
她不知道长公主为她求了请?难道长公主的知情与云墨阁无关?还是她又在演戏试图蒙骗过去?但她这身伤没那么容易痊愈,当真还有心思逢场作戏?
她有没有听懂我的关心?
怀疑和担忧在林歆的脑海里交织,他却下意识地轻轻撤开手指,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扇子送还给了蓝齐。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狠狠拨动了蓝齐心里的那根绷紧的弦。
只见她渐渐睁大了眼睛,任由泪水夺眶而出,身子缓缓滑落成蹲姿,手里紧紧握着的扇子垫着脑袋埋在膝间,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林歆愣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看懂了。
随着有意无意的交集日渐增多,他愈发觉得蓝齐就像一个没见过糖的小孩子,却非要张牙舞爪地跟周围人炫耀她怀里的糖有多甜、多好吃。别人的质疑通通要被她吵回去,于是没有人敢招惹,但也没有人想到要给她买糖吃。
直到方才,林歆给了她一颗。
他看着缩在地上的小小一团,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今日找借口来医馆,既是想看看蓝齐的伤势,又担心她为着逞强自己憋下那口气,憋坏了身体。他早想到蓝齐不会待见他,所以特意过来当她的出气筒,挨打挨骂都不要紧,怎样他都受得住。
这与查案没关系,为的是他在诏狱里许下的直面情愫的誓言。
可他又不想显露这些弯弯绕绕,表面上,他还是那个针锋相对的锦衣卫同知,好像这样才是他面对蓝齐比较舒适的距离。
提到长公主完全是临时起意,是他看到蓝齐崩溃时脱口而出的一句安慰,顺便也存了试探的意思。
他以为自己演得很自然,蓝齐瞧不出自己内心那点别扭的端倪。
但他无心地松开了那把扇子。
这个小小的动作,写满了林歆从未感受过的纵容、无奈、宠溺、和妥协。
于是蓝齐抱着这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糖,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