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齐。在片刻间,他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强硬地说服自己那是蓝齐蛊惑人心的谎言,而不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待他平复好心情再转过身,蓝齐那一身的褴褛竟突然变成了致命诱惑,猝不及防撞进他的心绪。他先前的视而不见顷刻间失了效用,不管往哪看都惹得他面红耳赤。
他无法回避,最终还是把视线禁锢在了蓝齐的眼眸。
“……一派胡言。”他喘气,声音发着颤。
刀刃翻转抵着他的指尖,疼痛迫使他强行镇静道:“你大可以继续污蔑我,我不在乎。你仅剩的那些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我向你保证,没有一样可以帮你摆脱眼下的处境。”
“的确,杀了你,我自可以爬得更高些。但留着你折磨你,获取我想要的信息,才是铲除云墨阁的最优途径。信不信由你,我从未对你心软过,你最好死了挑逗我的这条心,多想想怎么如实交代我想要的东西。”
林歆顽强地戴回冷若冰霜的面具,可这一口气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蓝齐没说话,就坦然地望着他,似笑非笑。
林歆顶着那目光吞了口口水。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刑架上被审讯的那个人。
“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的揣度,不认便不认吧。”蓝齐盯了他半晌,一点头,放弃得倒是豁达。刚才那番长篇大论在脑子里跑得游刃有余,半点没走过她的心。
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节奏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至于那些答案,你问不出来的。前几日的刑罚我都可以装哑巴,今日的酷刑我自然也受得住。只是你看到了,我的精神和体力早已到达极限,不消几个回合,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她笑得轻蔑:“我已经是黄泉路上的人了,同知大人何必白费这番精力呢?倒不如替自己想想,待陛下问起来为何抗旨审讯,你该如何作答吧。”
林歆闻言,神情一凛,目光终于重新变得锐利。
可他刚要开口反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皱眉回头,是主审官神情惶惶地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他瞥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蓝齐,走到门口听主审官说了几句话。蓝齐眯着眼瞧见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把尖刀塞给主审官,自己大步走向诏狱出口。那背影称得上是落荒而逃,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蓝齐笑了笑,轻轻吹了声愉悦的口哨。她听见了主审官嘴里提了一句“万公公”。
大约是哪位神仙在这个紧要关头提醒了皇帝陛下诏狱里的忤旨追查,及时唤走了姓林的阎王。重见天日指日可待,蓝齐在心里给不知名的救命恩人道了声万福,然后虚脱地闭上眼,任由自己随着透支的精力和满身的疼痛昏死过去。
临危不乱、逆风翻盘,这一仗,她赌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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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歆走路如风,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在诏狱外见到了带着口谕来的万雨明。
他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好复杂的心情,此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匆匆和万公公见了礼,便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即刻进宫”、“御前答话”,然后行尸走肉般跟着上了去往宫城的马。
且不论陛下的传召是问话还是问罪,就算叫他即刻去奔赴刀山火海,他也会真心实意地感恩戴德,及时赐了他从尴尬境遇里顺滑脱身的理由。他算是彻悟了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人已经策马跑出去了八丈远,神思竟还留在诏狱。他牵马的手都在发抖,仿佛握的还是那把剔骨尖刀。
他想了想,先前拖了几日不来审蓝齐,确实存着磨软她的意志的心思。正如他对乔霁所言,怒火早烧着了他的天灵盖,其中哪容得下半点徇私,只想公事公办套出画舫案的真相和云墨阁的作为。
即便最后放了狠话,把刀刃挨上了蓝齐的咽喉,他也理智尚存,并没有真的想过动手取她的性命。蓝齐和郭竞不一样,活着对他才有用处。
凭他的才智和手段,锦衣卫北镇抚的区区审讯之责,他还是当得起的。
可是蓝齐把他这点心思换了个解法。她最后那一连串的挑衅实实在在挑起了林歆的杀心,也乱了他的分寸。他不想听那些无稽之谈,急着让她住口,所以立刻高举起夺命的尖刀。
但手里的利器却怎么都刺不下去。
让他慌乱至极的,是他身体当时真实的反应。那些颤抖、无力、发烫、心慌全都做不得假,乃至此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