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乌衣巷里的这个女子的家。takanshu.com等进了院子以后,我才发现,这所院子里面种植着花草树木,还建有一个小鱼池,虽不大却也不算寒酸。那名女子的屋子建的高,光台阶就有七八级,我和小姐住在西配房的两间较矮的屋子。
整个院子里除了那名女子竟没有别的人,我和谭成碧住进来以后也才三个人住,宽敞的很。
过了两天之后,院子里来了客人,一名胖头胖脑的男子,年龄约在四五十岁上下。那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脸妩媚的笑意迎着男子进了正房。
我诧异地看看那名陌生男子,那男子也看见了我,扭头捏了一把女子的脸,调笑道:“原来,栗棠姑娘也养小公子!”
那女子原来叫栗棠,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怪不得风尘味道很浓。
栗堂搔首一笑,捶着男人的腰说:“别瞎说了,那是两个小雏,走投无路来找住处,我看着可怜就收下了!”
见了这一幕,小姐有些不舒服,担忧地跑到我身边,悄声说:“锦心,我们在这里住不好吧?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这里最安全,你不说自己是女子,没人知道!即便栗姑娘发觉我们是女子,她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栗堂隔三两天就接一次客,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她从不出去揽客,我想,也许这个栗堂是从什么风月红馆里自己赎了身,然后买下了这处小院子,独自生活着的。这在古代的风尘女子中,是很难达到的生活了。
只是,她堆满笑容的面貌下经常露出刺目的哀伤,有时我看着她独自坐在台阶最上面的露台,仰面望着天空的时候,也会对她产生一种隐隐的同情。但,栗堂显然是不需要同情的。
第二十四章 又生一计(一)
得知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老爷与楼显功将军曾经提起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祝经纶祝夫子,敏斋学堂的创办者,我心中不禁感慨,再看他今日在栗棠姑娘门前吃了闭门羹,想到栗棠姑娘与这位夫子数十年之间的爱恨纠缠,爱也好恨也罢痴也怨别也怨,若不是真性情若不是真缘分,怎会多年来都身处在同一个地方。他开他的书斋,她住她的乌衣巷,即便曾经怨尤满腹的那些年,大约彼此也是希望能略微离得那人近些,多得些那人的消息吧。
这样的哀怨痴缠,若是不能厮守终生,倒真是遗憾。
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又对这位夫子的满腹才学有着倾仰,眼珠略微一转,便自有了主意。
“老哥——”我对祝夫子也改变了称呼,他叫我小哥,我便叫他老哥,也算彼此身份无甚差别。“我说几句话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祝经纶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往事里,满目的哀愁望着我点了下头:“你说吧,我听着!”
“老哥呀,我说句实话,先时确实是你的不对。你既然对栗堂姐姐许了佳期,即便未曾高中、衣锦还乡,也该践诺才是。你孤身一人赶考回来,却当面拒绝了迎娶她的事,这对栗棠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打击了。你是知道栗棠身份的,她在那等的地方迎来送往,每日见惯了花红柳绿、金银财宝,若不是真心信你,她怎么会资助你去赶考?可她资助你赶考,也并不是一心盼着你衣锦而归、她便能登了高枝、捡了便宜,你得中或者不得中,对她而言,本也没什么不同。可你那时太执着了,觉得负了她的心意,更觉得负了自己的苦读多年岁月,便一意孤行,让栗棠逐渐对你心灰意冷。这么多年了,你某一天忽然又回过头来找她,跟她说你想通了,你愿意娶她了,你知道这几句话她等了多少年啊?每日的愁闷苦怨本就无处可诉,这积年攒出的怨恨、痛苦,你让她怎生去抛洒——她便只能如此地折磨着你,也折磨着自己了!”
祝经纶听完我这精辟入理的分析,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睛内闪出了水雾似的泪光,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连连用力地摇晃着,“小哥说的这些让祝某顿开茅塞呀!我总也想不通,她若不愿嫁我,为何孤身一人搬进了乌衣巷;她若不是等我,为何拒绝了几位男子的求亲;她若真是愿意,又为何对我冷若冰霜;她若真是等我,为何只是一个人住在这个破旧的乌衣巷?如今听小哥这么一说,祝某才明白,她是怨愤无以倾泻了,都是祝某自己做的孽,祝某而今被她打、被她骂,被她拒、被她恨都是应得的。”
祝经纶眸光深处起了黯然的颓意,瞬间又放开手,轻轻叹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难道,我与栗棠这一生便要这样两厢别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