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缓缓说。
“约翰,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没等约翰回答,继续说道。
“不要和它说话,只要是今天。不要和羊说话,一句都不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约翰说:“我们不出城了。”
约翰看着窗外明媚的绿地。
“我们去镇上藏起来,过了今天在说。”
说话之际,是大门打开的声音,那是乔在扭动钥匙。马车压碎枯叶款款而来。
“别傻了。”玛丽抬起头,抹了一下约翰的眼泪。
约翰很惊讶,自己竟然流泪了。
“今天是我们逃离这个地方唯一的机会。”
约翰打开后厨的木门,看见马车停在了晴朗的晨光下等待着他们。
心里暗暗发誓,不论是疾病还是恶魔,都不可能让它夺走我最后的亲人。
而现在,乔这个即将四十的中年人也看见了羔羊!这和玛丽说的完全相背。
约翰坐在车边,扶着下巴。看着刚才玛丽的表情,很显然这也是她没有预料的。
就玛丽的意思来说,那个恶魔是来抢夺玛丽的。而我今天能看见它的原因——是要和我说什么话,而且玛丽笃定,他说的话一定会让我做出什么决定,甚至是动摇我对玛丽的保护。
这是不可能的。约翰摇摇头,没什么能动摇我保护我妹妹的心。
想到这,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这是什么命运,什么样的家庭!什么人生!恶狠狠地切了一声。
哪怕只有我,不要让玛丽承受这一切。
假设她不是我的妹妹,假设她出生在一个有温暖炉火和温柔父母的怀中······偏偏是今天,我十岁的最后一天。
“约······约翰,你看见了吗?”
乔的声音在颤抖,打断了约翰的思索。
猛一抬头,眼前的景象让约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恐怖还是诡异,这一场景深深地烙印在约翰心里。
这一刻,三人如坠冰窟。
马车已驶入树林。
羔羊们不再零零散散,而是一片连着一片。就像坠到地上的大片的云。
路的两旁、腐朽的树干、泥地沼泽、哪怕是树木上一点小小的凸起都站着一只羔羊。
一只靠着一只,一群接着一群。或远或近,相连到视线所不能及。
除了马车下的道路,两边变成了白色的海洋。
本来昏暗的树林,因为羊毛的反光变得耀眼,连树干上的青苔都失去了颜色。
乔长大了嘴,不知是惊吓还是恐惧,大把的冷汗从他头上渗出。
拿着缰绳的手停在空中,只有那匹瘦马还在稳步前进。
乔好像想到什么,颤抖拿起旁边的酒瓶。
他在怀疑自己的酒里被下了东西。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么约翰这个九岁的孩子不可能这么镇定。
但是,乔错了,约翰也看见了,看得真真的。
忽然,羊开始嘶鸣。
也许一只小羊崽子的叫声是可爱的,那一千只在同一时间呢?
每一只羔羊都一动不动,就像死掉的树一样。黄色的瞳孔紧锁着马车。
咩咩!
霎时间,树林群鸟惊飞,吵闹异常。
羊的叫声像海啸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甚至地面也在颤抖,碎石在地面上跳跃。
乔下意识捂住了耳朵,这已经不是噪音了,而是一种折磨。
约翰抓着板车的车边,一脸凶相地看着这一切。
乔在尖叫,声音就像一把木楔一点一点凿进他的耳膜里。
这一刻,大脑、耳膜、眼球、牙龈都在潮水的声浪中一起震动。
恶心,扭曲,只希望能逃离这里,马车依旧在前进。
只有约翰不同,约翰却在留意声音,似乎狂音里藏了什么东西。
“咩······咩咩······咩”
声音不再一致,叫声中出现了音调。有些声音出现了间隔。
不对!是语调!
在撕裂扭曲的兽鸣声中······存在着,在混乱和痛苦的声音中······好像出现了旋律。
是的,这种旋律越发明显。
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