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孟明视与三万虎狼一起殒命,则孟起虽悲愤,亦无话可说;可如今!他是为我赵国所俘获,他所将之兵并未扰我国民,无罪而杀之,还祭之太庙,此等野蛮行径,我赵国与蛮荒夷狄,还有何区别!他日孟起侵我边境,屠我将士,杀我子民,皆可以赵国失义在先为理由!”
赵便携怒目圆睁,道:“站端已开,秦川又怎么会忍气吞声!难道我赵放回了孟明视,秦川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崤山三万死尸,如今还曝尸荒野,为鹫食虫噬!放回孟明视,不过是放虎归山!难道还指望秦川,因此感念我赵国的恩德吗!相国也说如此大争之世!大争之世,以军武为大道!以所谓礼义道德,就延误不世战机,我只以为是愚蠢!天大的愚蠢!”
“天大的愚蠢?”赵叔牙冷笑一声,我心中一寒,这是他自赵王出现到现在,第一次笑;“诚如大将军所说,既然赵国与秦川站端已开,那么为什么还要杀孟明视,为我赵国夺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噫吁嚱,对啊!赵便携刚刚一直在说,要拿孟明视的命换战机,现在赵便携自己又说了一堆,证明战端已开,那还要找什么战机!
赵叔牙又继续道:“大将军在崤山不费一兵一卒就阵斩三万秦川虎狼,这是秦川军弱吗?显然不是;这是将领无能!孟明视虽是孟起之子,但击商丘不能胜,过崤山不能全,兵败至此,不敢以死殉国,宁受俘祭之辱,可见就是一纨绔子弟,无能之辈!这样无能之人,凭借父辈的威名,坐在秦川军政的高位,某不认为是放虎归山,而是以猴代虎!”
“至于大争之世,”赵叔牙转过身不理会哑口无言的赵便携,再次面对赵王跪下道:“正是因为是大争之世,礼义道德才更不能废!”
“是大争导致礼崩乐坏,道义受践吗?错!是礼崩乐坏,道殁德毁,才造成这战国乱世、大争之道!昔年荆楚庄王以军武凌周天子,才有问鼎纪元;问鼎二十五年秦川鲸吞周室,才会遭我赵国领天下之兵讨伐!虽有犬儒护持,但秦川犹至今不敢东望而动旌!一朝出神农谷,才有崤山之殇!故,礼崩乐坏,道殁德毁造就的大争之世,必然也会由礼义道德来终结!如果大争之世就要以军武为大道,某想问大将军一句,大将军身为我赵军之魁帅,外赵之领袖,可谓军首武极,难道就可以,不尊君臣之道,-不顾外本之别,凌驾于大王之上吗!”
好家伙,好家伙!这才是赵国柱石的风采!我现在才知道我十万大山诈退三万秦川兵就自比犬儒王德芳是何等没有自知之明;赵叔牙方才这朝堂之辩,言辞之锋利,思维之缜密,反应之迅速,别说是赵便携这个武人,就是赵王现在都瞠目结舌;赵叔牙尚且如此,那当年神农谷犬儒王德芳一人一马喝退三十万联军,简直是神辩下凡啊!恨不能早生几年亲眼目睹之!
“臣,阴养死士,亦有违君臣之道!臣方才已经想明白了!”赵叔牙继续道,“臣马上召集全部死士,连同臣自己在内,如何处理,但凭大王吩咐!”
好家伙,这一波弃车保帅,恐怕赵叔牙日后在朝中势力也会大减。
赵王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见的话,坐起身子道:“大将军,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赵便携脸色铁青,亦跪下道:“臣出生行伍,是行军打仗的粗人;唇枪舌剑,朝堂论辩,自认不是相国的对手。末将只说两句话——臣,永远是大王的臣子,赵军,永远是大王的军队;孟明视,该杀!”
赵王起身道:“既然将相吵出了结果,相国说的不无道理;就依相国的意思去办吧!”赵叔牙终于松了口气,长拜道:“大王圣明!”
直到赵叔牙完全退出大殿,赵便携脸色都铁青着。
“大将军,还不起身吗?”赵王笑道。
赵便携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起身;“大将军速度可得快些,”赵王也从王座上起身,“再慢,孟明视可就出了赵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