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沧海似乎太久没有被人劈头盖脸诘问,对象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先才寥寥几次见面上——有几分本事,身世琢磨不透,行事作风颇为从容谨慎。
是以,他的目光投掷过来的时候,带了些许审度之色。
辛折璃的话如利刃一般掷地有声,“你是他父亲!亲生骨肉尚且生死未卜,尊驾居然还在这里练剑取乐?”
白芷眼见不好,心中早惊骇得七上八下,一叠声地低叫,“姑娘,姑娘……”
尊上的脾性,这么多年了,恐怕连他近身的左右护法都未必能揣测得透,而辛折璃也算大病初愈,怎么能上去硬刚呢?
“哦?”闻沧海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淡淡道,“我是他老子,那么,你又是他什么人呢?”
辛折璃微噎,然而很快抬起双眸,眸光如寒雪,“我是他生死至交。”
风吹枯叶卷,衣袂翩然间,两人无声无言地对峙。
鹿鸣谷“呃”了一声,仿佛才弄懂当下的局面,上前一步试探道,“二位争执,可是为了少主的缘故?”一面自然而然地挡在两人中间,“辛——姑娘,少主性命无虞,此刻正在鹤鸣泉疗愈,正好我有话要说,咱们走着说着。尊主,今日承蒙赐教,在下须得回去细细琢磨,等有所了悟,再来领教。”
“鹿先生自便。”
辛折璃被鹿鸣谷拖着离开了竹林,玉容仍是冰雪未消。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爹啊?
她知道闻沧海是魔尊,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比如要执掌制衡整个魔域,比如对付三宗四族,可是分明男人的修为已经问鼎天下了,当真分不出一点心思在南玄隐身上么?
“辛姑娘。”
她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险些一脚踏进水坑里,忙绕了开,“鹿前辈,方才,多谢你了。”
一别数日,鹿鸣谷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落拓萧索之意也淡去了,他眉眼本就阳刚锋锐,此刻目光有神,才能看出那么几分高手的模样。
“别一口一个前辈,太生疏。到底你也曾……”鹿鸣谷微微嗟叹,“若是不嫌弃,你唤我名字就是。辛丫头,你冰雪聪明,又比我清醒得多,应该知道——河两岸的人心事是不一样的。譬如我,魔尊倾力相救,又留我一条命在魔宫好生供奉,我对他自然鸣谢;而你,他对你的意中人不闻不问,冷心冷情之处未免教你寒心。”
“可说句不中听的话,无论是你是我,被如何相待,此刻我们有回寰反击的余地吗?”
辛折璃长舒一口气。
“晚辈受教了。”
方才的确冲动,可再选一次,恐怕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了,鹿先生方才说南玄隐的事……”
两人一面言语,一面穿过大片的竹林,只见几座宫阙冷冷清清地矗立在那里,仿佛经久无人居住,蒙上一层细尘。而看装潢又精巧雅致,其间雕龙画凤,似乎是女子的居所。
“对。南少主的伤——”提及此事,鹿鸣谷的剑眉蹙紧,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辛丫头,你找到此处,我是瞒你不过了。我听闻他和一堕魔之人交手,你知道大凡堕魔者,皆以灵魂为之献祭,而此人尤为疯狂,他汲取了整个大殿之内,不下数百人的精魄——”
辛折璃脚步倏然顿住。
“这些人皆是三宗四族出身……”
“不错,而且更阴毒的是,他是活生生将人吸干致死,你大抵没见过那场面,千刀万剐烈火焚心之痛不过如是。这些人的精魄汇聚起来,便成了强大的怨念,为他所用。”
“然后呢?”
“我身不在其地,只听墨泽、息影二人说起,天师宗的人也在镇压,论理说那几位长老也是修为深厚,且深精于列阵、除妖,可偏偏又半路杀出不少江湖散修,其中两个人合力,偷袭重伤了一个长老。”
“你大约也知道这布阵,便如七星北斗缺一不可,阵法撕裂,便让那魔障逃了出去。南玄隐与之交锋,其实……”鹿鸣谷眉头深索,“其实,只要用小诸天归元招魂法,那些怨灵魂飞魄散就行了。不过那样的话,这些人便算永世不得轮回。”
辛折璃的声音如凝泉滞涩,“他不忍?所以,他——”
鹿鸣谷点了点头,“少主侠骨清芳,生生祭出了琉璃剑匣中的第六法器,镇魂旗。可他修为尚且有限,那镇魂旗威力霸道,除了超度亡灵之外,连带着他自己的魂魄也被抽走了小半。”
两人言语之间,已然到了一道巨大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