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奔跑才停止。摔下去的孙楚丽立即瘫软了,她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了,孙楚丽想,死就死了吧,她昏迷过去。
孙楚丽一动不动地叭在黑土地上,露水打湿了衣裳,黑蚂蚁爬上脸颊,许久许久,她才清醒过来。她都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瘫痪一样地躺在暗夜无边的松树林里,一个人躺在潮湿的土地上让蚊虫叮咬。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紧张从可而来。夜风中的吹打着松枝,孙楚丽压仰地大叫一声:“我在这,你们打死我吧,我不想活啦!”蓦然间会有野鸡、山鸟惊悸般地“嘎”地一声窜出,在幽暗的林子上空盘旋、哀叫,更增加了黑森林的阴凉恐怖。孙楚丽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什么也不惧怕了。平静安宁的夜夜声,缓解孙楚丽的心声,她感觉心脏又慢慢跳动起来,仿佛过去了一百年、一千年,她终于记起了一切,记起了她龟缩在臭烘烘的而猪舍里的情景,公公、婆婆、邹得林提了菜刀、斧子、棍子要打死她的情景,她扒下脸上的虫子,失声地痛哭了起来。她想她再也回不去鸭皮村了。鸭皮村和邹得林都没有什么留恋的,甚至儿子小豹子,在她的心里头也不过如此,小豹子让公公、婆婆调教的竟然会骂自己亲生母亲骚货、破鞋、讨厌,因为他是邹得林的种,她也是邹家的人,他生下来就是欺负妈妈、欺负弱者,像山上野生动物山豹子一样残害人民、鱼肉百姓。这样一想:邹家人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的人。
可是圈了地,挂了牌子,只是那处没有建完的厂子呢?是她孙楚丽几年的心血,是她靠自己的喉咙,靠自己的妖媚,靠自己的身体,靠自己的灵魂,一分一分挣回来的钱建造的,刚刚有了眉目,为了挣这笔钱,她舍弃了多少尊严和脸面,她吞咽了多少委屈和羞耻。她把自己的身体都放贱了,结果,她这样拼了一场,却是血本无归。
尽管孙楚丽把自己仅剩的一点气力都哭没了,可是每一阵哀嚎、失声痛哭、大把大把的落泪都被黑森林吞没,根本都汇不进这个夜晚的声响之中,仿佛这个世界拒绝哭声,拒绝女人的悲痛。
孙楚丽的嚎哭是戛然中断的,她突然间明白,哭,对于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会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没有人会来救她,救她的只能是她自已,眼泪从来都没有救过她。如果她还想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应该想的是她下面的生活应该怎么办。孙楚丽将衣袖从脸上挥过,只一把就把眼泪抹干了。她坐了起来,开始想问题,想她的下一步。第一个闯入孙楚丽脑海的念头便是:我没有钱了。她摸了摸从公婆抽屉里抓出来的一把票子,借着落入草中的月光,她看了看,又摸了摸,知道那只是些毛票,甚至连一张拾元的都没有。孙楚丽苦笑一声,想要扔掉,可是转念间还是把它们揣进了怀里,这不能丢,在需要的时候毛票子也会应急的,孙楚丽想,下一步,我要挣钱,没有钱用,我就走投无路,连到南方去的车票都没有。爹妈必定会让我跟邹得林回去。而我再回到鸭皮村,就当驴当马也会被打死。我不怕死,只是,我不愿意死,我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我年轻,我有嗓子可以唱歌,我有身体可诱人,可以表演,我甚至还有力气,还有本事,可以赚钱来养活自己。再下一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建一处属于自己的木材加工厂,这山上的木头就是原料,这厂子就是我的爱,这个厂子就是我对社会的奉献。谁也无法把我的自己的家里赶走。我还要把厂子建得大大的,里面要有练歌房,要有洗澡的地方,要装上窗帘,要安电话,要有电脑,要像城里人的一样。到那时,我要邹得林亲眼看看,要邹得林的爹妈亲眼看看,我不做你家的媳妇就会比谁都过得好。再再下一步,我一定要让自己过好日子,没有人打我,没有人骂我,还有人给翻白眼,我就用我女人的力量和本事来养活自己,活出样子来,让看不上我的人瞧瞧。
孙楚丽把这一切翻来覆去地想着,呼啦啦唱着的黑森林仿佛为她助力助威,她失落的力气在她思想的过程中又回到了身上。她觉得自己信心百倍。她才不怕什么哩,天塌下来有人支,脑袋被打只不过是碗大一块疤,东北女孩就应该高门大嗓地说话,就应该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她孙楚丽什么怕什么?她孙楚丽从来就是想怎么做就么!
孙楚丽再无牵挂,抬头看看东方,天际已经泛红。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拔动树枝的响声和脚步声,还有隐隐的说话声。不知谁提供了线索,邹得林组织一帮人,牵着狗在山脚下打转。透过繁茂的树枝,孙楚丽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他们向周围的大山比比划划,看来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牵着的笨狗一阵狂吠,搜索的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