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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文友

认识德的时间并不长,细想起来就像昨天一样。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我正在办公室看稿子。电风扇刺耳的嗡嗡声振得我头脑发涨,郁郁不欢。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位熟人领着德进来了。那时,德刚从外地调来,听说这弹丸之地竟有个小小的刊物,便在惊喜之际特意寻来拜访。德很羞涩,也很谦恭。第一次见面便给人以文雅儒生之感。之后德便不断投来几篇文笔清丽立意颇高的散文,给惨淡经营的文艺小报增添了几分喜人的新绿。机关公务枯燥呆板,德偶有空闲,便来办公室小坐。谈两伊战争、谈米兰昆德拉、谈周易也谈佛洛伊德。德闲谈时从不抢话头,更不高声大语,给人小溪潺潺的感觉。闲谈之中我才渐渐地了解到德文弱的外表里却装着怎样的一幅大千世界。德并不是那种善于喧哗卖弄的人。他的话极少,且有分寸。该说的时候是抽不断的丝;不该说的时候是淘不出的金。他沉默的时候往往多于开口。这也许是他那份只能动手不能动口的工作养成的习惯,或曰职业病吧。德的那份工作是许多人羡慕眼红乃至渴求不到的。用眼下的时髦话说,可算做正宗的白领。但德却不以为然,且难得欢乐。德说,一个人脑袋老长在别人肩上,像工具或机器人一般地活着是很少舒心的。别人动口自己却只能动手,心里总是很窝囊。有一段日子,德竟然累得吐血了。我偶尔在街上遇见他,见他苍白的脸愈加白得透明,甚至看得见颊边薄如蝉翼的皮肤上暗蓝色的血管。我知道德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人,又特面情软,接下的活儿满心不愿干也照样硬着头皮一丝不苟地按期完成。这就是德的忠诚,我不好再说什么。

我曾去德家小坐。是城边一座灰黄的小楼。德的居屋是租的,八十多元一个月。两室一厅很紧凑。十平米的大卧室摆只大木床,上面放满了布娃娃机器人和尚未结成的毛衣。想必都是德娇妻爱子的物件。小卧室是德的书房。书柜的高大让人感觉自己矮小了,柜的横板上满满荡荡的书让人觉得自己纤细了。条状的折叠行军床,委屈地挤在角落里,想来是德深夜苦读不愿打搅妻儿而借以蜷曲的地方。床边摆一只擦拭明亮的写字台。台的一角曲颈的台灯下,静静地躺着一只海螺状造型的小烟缸,其间有三五只似灭未灭的小烟头点缀着。我是极少看到德抽烟的,想来是夜深人静,德被世事弄得太累了,便焦灼起自己苍白的唇,在那忽明忽暗的暖色里寻找一份宁静。小卧室有一扇特大的窗,窗台上摆着三五盆文竹吊兰星星草什么的。德说,那是他魂灵的休整养生之地。可以想见,深夜的德,合上书本,掐灭烟头,静静地倚窗眺望。听得见身边花草的呼吸;看得见远天里闪烁的星星。附近楼层里一点点的灯光都灭了,只有南来北往的列车,不知疲倦地轰鸣着前进。德沉浸在陌生而又神秘的夜色里,既无荣辱之骚扰,又无沉沦之忧患。可以平静地审视人生,审视世界。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德说夜的世界赋于他的太多。

文弱儒雅的德,竟也有盛怒发火的时候。一次,为小报的生存,我邀德帮我联系一项业务。刚签的合同,对方却又无故变卦。我当即拍案而起,怒斥对方不守信用。可是德呢?怒目圆睁,嘴角抽动,颤颤地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打那以后我才知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恰是德最愤怒的时候。只是和别人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德还是经常地写点文章,笔风依旧清丽委婉,阴柔缠绵若一女子。德说想调动一下工作,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我说那还不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德却说并不完全如此,按照当今多如牛毛的职位级别,德大小也算个科级,但却绝无一星半点自得与粗横。我了解德的无奈与苦衷。我知道,如德这样的品行良知与气质,在仕途是很难腾达的。但既然上了船,又怎能半道而废呢?

和德在一起的时候,常觉得心境很好。小城人亦不少,但能够敞开心扉的却了了。唯独见到德,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我也偶尔把自己尚未面世的文稿交给德看。德总是细心揣摩,甚至动手添删几笔。我把与德的交往看作是人生的一份收获。德也极尊重我,一直称我为“先生”,我逐渐地以此称过誉,甚至于心底悄悄地不安了。前些日子,德曾交给我一篇短小的纪实性散文,题目是《一个女人一张报》,写得真实感人文笔不错,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我看了以后,默默地将稿子给压了。其后,德见我好久不提此事,以为是文章不过关,竟显得内疚起来。其实德哪里知道?我是将此文作为德送我的最好礼物而悄悄珍藏了。我想,人是应该有些隐私的,包括友情。

最近,德的工作调动真的如愿以偿了。我很庆幸德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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