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让你伤心了吗?我可是个粗心眼儿,我不懂别人的心思。唉,谁知道呢?也许真该学点儿心理学。”最后一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芦芦还是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有点不自在了。他向来是怕软不怕硬的,自己受不得委屈,也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小玲老师在窗外说:“好吧,你不出来,我就坐在门口等。我不去上课,让你的同学们都等着你。好吧,只要你过意得去。”
芦芦想不到老师还会来这一招。他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算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
妈妈在外面着急地说:“芦芦,你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真要把老师气坏了呀?老师不骂你,你那些同学都要骂你呀!”
芦芦坐不住了,拿起双拐,塞在胳肢窝下,一步一步挪出屋门。小玲老师连忙抢上前,高高兴兴地驮起芦芦:“芦芦,你是个倔脾气,我也是倔脾气。你到底没有倔得过我。走吧,咱们上学去,大家都把这件事忘了,好不好?”
芦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趴在老师背上,朦朦胧胧想:这个老师跟刘老师太不一样了,刘老师八辈子也不会说出这些话。这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又叫人伤心,又叫人喜欢。唉,谁知道呢,一人一个样子,真怪……
小玲老师天天用小船来接他。她还是用竹篙把船撑得往前一蹿一蹿的,不是没学会,是她不喜欢那么稳稳当当地走,她说这样有意思。她也唱歌,不过不是轻声哼越剧。“越剧有什么味道?软绵绵的。”她说。她喜欢扯开嗓门唱:
乌苏里江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歌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河面上飘荡,好听极了。芦芦问她这是什么歌,她说:“这叫《乌苏里船歌》。郭颂唱的,棒极了,我最爱听。郭松,歌唱家,知道吗?”
芦芦摇摇头。
“哦。”她很失望,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没关系,你还小,以后会知道的。你记住,音乐是个好东西,它能钻进你的灵魂,陶冶你的性情。可惜你生在农村,要不然,像你这样的情况,学点乐器倒是很好的。”
芦芦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伤心,小玲老师真能,她什么都知道,一天到晚总是高高兴兴的。可爸爸一天到晚念叨的是庄稼、副业,妈妈总惦着她的鸡、羊、纺车。我呢?我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小玲老师,还是像爸爸妈妈?不,像刘老师也好,她是另外一种人,不声不响的好人,她是为别人才活着的。
晚上放学回家,要是天还早,小玲老师常常会冷不丁一下子跳进水里,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芦芦吓得心怦怦乱跳。然后,小玲老师一个猛子扎出去老远,又一个猛子钻回来,绕到船尾,一手推船,一手划水,眼睛眉毛都在笑。夕阳把她头上的水珠映得五颜六色,像戴了一头漂亮的首饰。碧绿的河水托着她的红花衣服,像是河里猛不丁冒出一朵特别大的荷花似的。这时,芦芦就觉得,似乎连这小船,这河水,这岸边的土地,都要活起来了,跳起来了。哦,在芦芦的生活中,原来也有这么快活的时候。
芦芦渐渐喜欢上了小玲老师。不过,他不是个无情的孩子,刘老师的影子还占着他的大半个心灵。生活越是愉快,他越怀念她,怀念那张娴静的面容,那些温柔的话语。“要是刘老师也会游泳多好!”他坐在船上,一边看小玲老师游泳,一边难过地想,“要是刘老师学会了游泳,就不会淹死了,她死得真冤枉。人家劝她学学游泳,可是她总是红了脸,说不好意思,怕人笑话。唉,小玲老师要是早些日子来就好了,刘老师会有个伴,还有个教她的人。现在一切都迟了,迟了……”
小玲老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总是那么热心地张罗一切,好像校内校外什么都要归她管似的。
有一次,她问芦芦:“你们村上学的孩子多吗?”
“多呀!”
“都在哪儿上学?”
“村里没学校,他们上学都要绕好几里路呢!”
“不会用小船?”
芦芦笑起来:“哪来这么多小船。就这一只,还是刘老师好不容易跟队里求来的。”
小玲老师“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沉思的神情,这是芦芦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过了几天,她用小船送芦芦回家的时候,显得特别得意和兴奋。她扯开嗓门,把《乌苏里船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船快靠岸的时候,她丢下竹篙,一把搂住了芦芦,说:“芦芦,芦芦,我给你们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