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驶入梦境
在我的回忆里,我们的俄罗斯之旅是从卡卢加开始的。在几乎对莫斯科还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我们就乘火车去了卡卢加。
卡卢加是一个距莫斯科300公里的小城。
一上火车我就心境快乐。在所有远程交通工具里,飞机、轮船、汽车、火车,我最喜欢的就是火车。也许是因为父亲这个铁路工程师,他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把铁路直接修到我梦里了;再也许是童年的记忆,童年的我总是跟随父母乘坐火车颠簸在旅途上。现在我已很少有机会坐火车了,真没想到会跑到俄罗斯来过瘾。当我得知此行我们将数次坐火车在俄罗斯的大地上行走时,真是开心不已。
俄罗斯的火车如它的国土一般辽阔,也许火车本身的宽度和我们国家是一样的,但因为它的左右两边都是双人座,过道很宽,加上旅客很少,所以显得特别宽大,你尽可以从容地上车下车,不用耗多少体力。车上还有电视,当然,对我们来说,那是个摆设。电视上的人卷着舌头在说一些我们完全不懂的话,还做出一些让我们十分陌生的表情。列车员很清闲,不送开水,也不扫地——地干净着呢。似乎惟一的任务就是报站——报出些我们听不懂的波浪翻滚的站名。
我坐在车上满心喜欢。喜欢什么呢?是火车本身,是窗外的景色,还是别的什么?
早上在车站——也许我应当形容一句——在寒冷的车站,当我拖着自己的大行李箱,跟随着同行的人进入站台时,我看见在站台上的一个角落,有一对年轻恋人,他们面对面地站着。
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朵花,是红玫瑰。男孩子一手扶墙,一手扶着女孩子的肩膀,微微弯腰,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小小的避风港,然后,说着鸟语般的情话。
我一步三回头,觉得自己像走在某一部电影里,安娜远远地向我走来。
有多少爱情故事发生在站台上?有多少爱情故事发生在俄罗斯的站台上?似乎俄罗斯的车站除了交通意义外,还有文学意义。这就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列车悄无声息地准点开出莫斯科。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城市抛在了身后,树林替代了楼房,河流替代了柏油路,白雪掩去了所有的嘈杂。目力所及之处,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几乎看不到田野和房屋。
望着那些在清晨的原野上默默伫立的树,望着那些在寒冷的天空下默默静立的树,我有一种很奇特的感受,好像冥冥之中谁在对我说什么。说些什么呢?我一时没听清楚。只觉得坐在这样清净的列车上,看着这样美丽的风景,很奢侈。
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卡卢加。
这是个真正的小城,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40万人口,还不及我客居的城市的一个街道的人口多。据说早在14世纪,它就成了俄罗斯的要塞,但后来却渐渐衰落了。也许是因为远离了战火。
我们去的日子,11月7月,正是前苏联的节日,即十月革命胜利纪念日。尽管体制已改变,但人们还是丢不下这个节日。是感情上丢不下还是习惯上丢不下?我一时不能断定。商店照常关门,人们照常上街游行庆祝。可惜我们到得晚,匆忙住下后再上街,游行已经结束了,没能亲眼目睹人们对往昔的怀念。我猜想,一定是老人居多。
我们去卡卢加的航天博物馆。
博物馆原本也放假了,但为了我们这批中国客人又特意开放。
临来之前读了一本书——《走近俄罗斯》。很喜欢。从那本书上我知道,卡卢加因为一位天才幻想家的出现,而被世人誉为“充满幻想的小城”。这位幻想家在上个世纪的20年代,就提出了“人类不能永远留在地球上”的预言,他相信到2017年,多级载人火箭将把旅客带入地球以外的星空。
他的名字叫齐奥尔科夫斯基,是俄罗斯的“航天之父”。他曾在卡卢加这个小城居住工作了近三十年。当科学院将他聘为院士,希望他到条件好一些的彼得堡去工作时,他舍不得离开。他说,就让我在这里工作吧,算是出差好了。他的许多伟大的幻想就是在这里变为现实的。他去世后,卡卢加人为他在市中心修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纪念碑,并修建了这座颇具规模的航天博物馆。而俄罗斯真正的航天基地是在哈萨克斯坦。
我在航天博物馆里看到了齐奥尔科夫斯基,他如我想像的那样像一位智者。我还看到了加加林,看到了许多为俄罗斯航天事业乃至人类航天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宇航员。他们的照片有满满一墙,其中有一张照片上的留言是:幻想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