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们家来了位钟点工,姓T,是个农村妇女。得知她比我小好几岁,我就叫她小T,让儿子叫她T阿姨。
小T原先在我先生的大姐家做钟点工,后来她觉得一份儿不够,又让大姐介绍到我们家来。她每天上午到大姐家干,吃过午饭后再到我们家干,晚饭后回去,一天都有了着落。一段时间干下来后,我觉得她还不错,就是有时显得鲁莽一些,比如洗衣服放太多的洗衣粉,弄得满阳台都是洗衣粉的香味儿;炒菜放太多的油,常常是油泡着菜;还有,哪怕洗根葱都要开热水器,总是搞得轰轰隆隆的,还喜欢自作主张地给我买一些劳动工具回来,但总的来说还行,脾气也比较随和。只是我那个儿子不喜欢她,问他为什么,他说不出所以然,反正看她不顺眼。我就教育他,不可以轻视农村人,要尊重T阿姨。
因为写作,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她每天来时我都在书房,她进来和我打个招呼就开始干活。我继续写我的,偶尔闲下来才和她说说话。她很识趣,从不随便进书房来打搅我。我外出时她也会替我接接电话。如果碰上我们全家人都外出吃饭,我也会让她在我们家吃了饭再走,只是嘱咐她走的时候锁好门。她一来我就给了她我们家里的钥匙。
小T不会骑自行车,每天从我们家到大姐家,再从大姐家到我们家,都靠双脚走,很麻烦。我就说我教你学骑车吧,你学会了,我就把我那辆旧车给你。她说算了你太忙,等我以后回家过年再学,我就没再坚持。
天渐渐冷了,我看她穿得很少,就给她找出两套棉毛衫棉毛裤,还有毛衣外套,皮鞋袜子等,让她赶紧穿上。但过了几天,她又只穿了件棉毛衫来了,冷得流清鼻涕。我问她为什么不穿毛衣,她说毛衣洗了,我连忙又给了她一件。她很感谢。有一个星期天回乡下去,就从家里捉了一只土鸡给我。我想,这个人还挺有人情味儿嘛。可是隔了一个星期,她又捉了一只鸡给我,我就有些不安了,觉得欠她的情。这时她跟我说她很喜欢我们家那个贴玻璃窗的纸,想买,我连忙去买了两卷送她,算是还了她的情。可不久,她又给我买了一堆苹果和广柑。我心里也曾闪过一个念头,想,她干吗对我那么客气?我们家以前的钟点工还没有过这么干的。可是我马上又想,一定是因为我对她好,她也就对我好。总之我们一直和睦相处,亲切友好,你爱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钱少了。
我这个人对钱心里没数,也不是钱太多,就是这个毛病。特别是有时候,稿费来得比较勤,我就弄不清自己钱夹里该有多少钱了。但是那段时间,就是我发现钱少的那段时间,正是我的稿费淡季。我只好从银行里取钱用,取出的钱是有数的。那天我想请朋友吃饭,一看钱包,怎么一下少了那么多?仔细一算,至少少了两张一百元的。但我第一个怀疑的是我自己,我想我一定是买了什么东西忘了,要不就是原来的钱数没记对。于是没有吭声。
请朋友吃过饭的第二天,我发现我又少了二百元。这回只隔了一个晚上,我就排除了自己——我根本没上过街。我开始怀疑儿子。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的儿子从来没有这个毛病。我的钱包自有他之日起,就随手放在提包里,提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或者门厅的架子上,但哪怕他需要五角钱,也总是把钱包递给我,由我取给他,就是说,他从没有私自拿过我的一分钱。我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我听说现在社会上有“大欺小”的现象,一些不良青年在放学路上堵住中小学生强行索要钱财,并威胁不准告诉家长。我怕儿子也遭遇了此事,于是放学后就和他谈。
儿子当然一口否认。儿子否认之后我只好说了实情,我说我连着两天都在丢钱。儿子一听就说,肯定是T阿姨拿的。尽管当时小T不在场,我还是连忙制止住儿子说,小孩子不要瞎讲,怎么会是T阿姨?
我丝毫没怀疑小T,故在她面前只字未提。
接下来是星期天,平安无事。可到了星期一,我又少了二百元。自从发现钱少后我就常常数钱了,所以钱一少我就会察觉。我感到有些心烦,就和先生说。先生说,如果不是儿子,就肯定是小T了,家里没别人。我说我觉得不像是她。先生问为什么?我说她每次来我都在家,走的时候我又带走了钱包。特别是这一次,她来了十多分钟后我就揣着钱包出门了,她哪里有时间嘛。
其实我不怀疑她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她不像。她总是笑眯眯的,大声地和我说话。一个偷了钱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若无其事嘛?先生说,这样,你明天试试她。你把钱先数好,然后放在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