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一样不少。一会儿买件衣服,一会儿买件衣服,穿几回就不穿了,我只有拣他剩的。我告诉你,我拣他的那些旧衣服,穿到一百岁都穿不完。我笑,注意到老人的确是穿了件前两年流行过的真丝夹克衫,还是红的。
老人继续控诉说,他钱用完了,就找屋头(家里)要,我没有,就找他两个姐姐要。你说他像不像话?婚又不结,二十八岁的人了,挨边三十了,唉!
我想这是关键,倘若儿子结了婚,老人就没那么气了。而且有媳妇管着,钱可能也不敢这么乱花了。我说,肯定是你们一家从小宠他吧?老人默认。
我完全能想像出来,一个百姓家的幺儿,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不宠才怪。
老人忽然停了车,说,你等一下。
我以为是车子出了毛病,却见他走到街沿边上,弯腰拣起一个花皮球。他笑容满面地回到车上对我说,你看这个球好好的,丢了太可惜,是不是?我连忙赞同说,可不是,这个皮球还新呢。老人把球放进他车前的筐里,开心地说,拿回去洗洗干净,给我孙娃子耍。
我在心里又一次推翻了刚才的想法,我想到时候还是给他十元吧。显然他的经济情况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好。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儿子从家里打的。儿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老人在一旁插话说,你告诉他已经到顺城街了,快了。我没说,我知道儿子并不是惦记我了,而是想确定我回家的时间,以便做好关电脑的准备。
一想到儿子在网上不知和什么人在聊什么,我一下心急起来,觉得有必要马上回去。可老人依然慢悠悠的,而且越来越慢了,还抬头望望天说,马上要下雨了。
我已经没心思和他聊天了,婉转地催促说,那咱们就走快点儿吧,免得淋着。老人说,没关系,送了你,我就回家了。还是慢悠悠的,难怪他只要五元钱。我有些后悔上他的车了,如果我多走几步到街口,坐上辆出租车,早到家了。
老人看出我有些急,又找话和我说。他问我,你那个手机,一个月要交多少钱啊?我应付说,一百多吧。老人马上说,才一百多啊,我女儿一个月要交四五百呢。我说是吗,那她是做生意的吧?老人说,对,她开了个时装店,在草市街。
草市街?我知道那里几乎都是高档时装的专卖店。
老人说,她经常打长途,有时候事情说完了还要闲聊。我喊她少说两句她也不听,她喜欢打电话。我那个小女娃子也是,一个月要花好几百,不过她单位上可以报销。
我一听,手机费能报销,看来是个富裕单位,要么就是领导。难怪他总说女儿好。女儿不仅对他好,还体面有钱。这么体面有钱的女儿,当然不愿意自己的父亲出来蹬三轮了。我就说,既然你女儿对你那么好,你就听她们的话,不要出来蹬车了。老人说,就是嘛,我女儿要是知道我出来蹬车,肯定要骂。
我说,那你就在家享福嘛。
老人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你看到没有,我这是个新车呢。我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新车,漆水还是亮的,扶手则用新绒布包着。他说,你今天运气,很难有人坐到这么新的车呢。我想想,这倒是,慢虽然慢,也是新车啊。他又说,这车要五百多块钱嘞,才买了没几天,我女儿买的。
我有些奇怪,既然他女儿不让他蹬车,又买这个车做甚?
老人说,等过了国庆,我就用这个车接送我的孙娃子了。
原来如此。说了半天女儿好,结果女儿还是把他当劳动力了。不让他出来挣钱,却让他给自己的孩子当车夫。我心里顿时觉得老人挺可怜。
这时,一个同样蹬小三轮的女人从对面经过,老人显然和她认识,老远招呼道,今天生意如何?女人回答,将就。又反问,你呢?
老人不知怎么,忽然含糊起来,嘿嘿了两声就过去了。是不是意识到我会发现他的真相?其实我哪会去计较他那些话的真假呢。我只是拿不定主意,给他多一些钱好还是少一些钱好。
但余下的路,老人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蹬车。
天空黑黑的,没有一点点月光。尽管这个中秋是和国庆同天,老天爷也没有给大家面子,该阴还是阴着。我倒无所谓,许多一心想赏月的人,肯定失望。想到这个问题我忽然意识到,今天中秋,老人怎么不和家里人一起团圆呢?就算儿子不好,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她们难道都没发现父亲不在家?
但我并没有把我的疑惑说出口,因为老人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