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切齿地道,“走着瞧!”
放下了狠话,俞不凡带着一众跟班扬长而去。
书生默默地低头收拾地上的字画,她也跟着帮他收拾。
“木头,去考状元吧。”她将整理好的纸张递给他,忽然道。
书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等以后再说吧。”
“是因为没有银子吗?”她看着他,问。
书生蹙眉,“不要胡思乱想,太阳很大,你身子吃不消,回家去吧。”
女子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女子还是一直沉默着,书生以为下午的时候他把话说重了,惹她生气了,不由得有些小心翼翼地。
态度颇为殷勤地替她添了饭,又挟了菜,见她只是默默吃饭,也不说话,书生不由得有些后悔下午把话说重了。
咽下口中的饭菜,书生悄悄觑了她一眼,寻了个话题,先开口道,“……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女子偏头想了想,“我去后山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小溪里有很多鱼,明天我们去捉鱼吃吧。”
书生一愣,他们租的院子因为便宜的关系极为偏僻,又没有水井,还好靠近后山的一条小溪,他知道她经常去后山洗衣服,却没有想到她会提议吃鱼。
在林水县,很少有人会吃鱼,因为腥味很重而且多刺。
她说想吃鱼也是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买菜了吧。
书生抿了抿唇,说,“好。”
书生显然脑补过头了,他并不知道她想吃鱼,是因为真的对那些鱼很感兴趣。
得了他的回答,她显然很开心,吃完饭,很勤快地起身收拾碗筷。
起身的时候,她稍稍顿了一下。
“怎么了?”书生有些紧张地问。
她默默将涌到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摇摇头,“无事。”说着,继续收拾碗筷去了。
书生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夜已深,书生躺在外间的榻上,却是睡不着。
从血缘上来说,白天来找茬的那位俞公子也算是他的表兄。
不过,他也好,董珍珍也好,显然都没有打算认他当兄弟。
父亲还在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景况,姨母也好,舅舅也好,那个时候,他们每每登门都是笑容满面好话不断。
母亲身为长姐,已经习惯了照顾弟妹,姨母嫁了个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秀才,家中困苦,屡试不中,姨母每每上门诉苦,母亲心疼妹妹,总是暗里塞银子接济,后来秀才中了举,姨母又上门来向母亲借了好大一笔钱用来疏通关系,最后谋了一个六品县令的缺,且还是在他们的老家林水县。
对姨母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作为董家唯一男丁的舅舅,对于这个舅舅,母亲向来是有求必应,最后更是让他进了冒玉商行当了二管事。
冒玉商行是父亲白手起家,一起创建的。父亲是个孤儿,因此虽然并不是入赘董家,但逢年过节也会陪母亲回董家祖宅。每每此时,舅舅一家和姨母一家都极为客气,大家都是一副兄弟和睦,彼此相互扶持的模样。
可是好景不长,他九岁那年,冒玉商行出了事。
父亲因为贩卖私盐被判了死刑,枭首弃市,冒玉商行也被抄了充公。
母亲因为父亲的死伤心过度,不久之后也过世了,临终前给了他半块玉佩,让他去林水县找舅舅。
母亲说,父亲是被冤枉的,找到舅舅后一定要记得让舅舅替父亲申冤……
可是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舅舅,跟舅舅说起母亲的遗言,舅舅却说母亲是病糊涂了,并告诫他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可再说,然后便收走了他那半块玉佩,说他是犯人家眷,暂时不好露面,将他送去了乡下祖宅。
他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外公也是个秀才,一世都没有考中举人,舅舅又无心读书,外公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他十分刻苦地跟着外公学习,他相信母亲临终的遗言,他相信父亲是被冤枉的,现在他人微言轻,谁也不信他,可是他用功读书,总有一日,他一定可以考中状元,为父亲申冤。
之后他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人,外公便愈发待他好了。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外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弥留之迹,外公叫了舅舅回祖宅,作主让舅舅履行当年的婚约,并吩咐舅舅带他回去之后一定要继续供他读书。
外公说,他有状元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