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独自僵立在假山后,如同一个滑稽的粉面人偶。
粉末随着他粗重的呼吸簌簌落下,掉进微敞的领口,粘腻难受。
他抬手想抹脸,却沾了满手油腻的碎渣。
耳边回荡着寒知那句“脏了我的地界,丢尽顾家的脸”,每一个字都像裹着杏仁渣的鞭子抽在他脸上。
深夜,书房。
寒知素面,眼神锐利如刃。
顾云舟己清理干净,恢复沉静,眼底却压着风暴。
“知知,”他开口,声音低沉,“今日……是为夫孟浪失态。”
寒知冷笑一声,没接话,只将一叠厚厚的账册和一份清单拍在桌上:“这是今日所有贺礼的登记造册与初步处置建议。
西苑的红珊瑚,我建议分赠给张知府夫人和李通判夫人,理由己注明。”
她语气公事公办,冰冷疏离,“请家主过目。若无异议,妾身明日便吩咐下去。”
顾云舟没看账册:“你今日所言……”
“句句属实!”寒知打断他,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
“顾云舟,我嫁给你,是来做顾家主母的,不是来做你随时随地的泄欲工具!
今日假山之事,若被任何一位夫人窥见半分,我凌寒知立刻成为金陵城最大的笑话!
顾家的脸面也让你丢到修江河里去了!
你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让家族蒙羞的主母?”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
“想要我当好这个主母,坐稳这个位置,替你管好这个家,维系好顾家的体面与声誉?”
“行!那就给我主母应有的尊重和权力,包括对我身体的尊重!”
“从今往后,内宅事务,我说了算!
外院需配合,提前告知,我必不推诿。
但若再有今日这等罔顾场合、身份、意愿的行径——”
她眸中寒芒一闪:
“下回糊脸的,必是滚烫参汤,好叫你知道什么叫‘清醒’二字!”
言罢,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丢下一句:
“另,妾身今日被某位‘情急’家主硌伤了腰,劳烦您今夜书房安歇。妾身需‘静养’。”
书房门不轻不重关上。
顾云舟独坐案后。
目光扫过桌上那叠被推得棱角分明的账册,脑中回响着她字字如刀、锋芒毕露的宣言。
眼底风暴渐息,涌上复杂情绪:被冒犯的余怒,对她激烈反抗的惊诧,更有棋逢对手般的、被彻底点燃的熊熊征服欲……
与一丝对这‘鲜活’与‘锐利’前所未有的激赏。
他指尖缓缓划过账册边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的知知……你这利爪磨得,真叫为夫……惊喜万分。”
今晚独宿书房,己成定局。
但这场关乎‘主母体面’与‘夫君权力’的博弈棋盘……
才刚刚布下第一子。
这只金丝雀的翅膀与爪牙,远比他预想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