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一跃而起,抓了伞冲进雨雾里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经了雨,头发贴在脸上,遮了半边面目。身上是打了补丁的短褐,脚上一双草鞋。婵娟虽盼个人来陪自己说话,瞧见来人的装扮立刻泄了气,板着脸问道:“你找谁?”男人瞧见婵娟,脸上的表情亦是一怔,问道:“这儿原来住的龚家搬走了?”外地口音。他这样问,让婵娟站直了身子问:“你认得我家公子?”男人怔了一下,笑起来,伸手来抓婵娟手里的伞,问道:“这么说来,春琳的生意做得不错了。”婵娟没提防,被他把伞夺去,原要伸手抢回来,听他这么问,不知他和龚春琳什么关系,问道:“官人和我家姑娘认识?”赵岳笑道:“你家那头牛还是我送给她的,她和你说过没?”婵娟一怔,恍然道:“你是赵官人!”她狐疑地看向对面,朱家大门上锁,婵娟问道:“兰兰她娘不在?”“嗯。”赵岳应了一声,问道:“有没有吃的?”婵娟道:“今儿家里没人,没有做饭。赵官人如不嫌弃,我给你下点面条?”赵岳想了下,道:“你先给我烧点热水,把文彰的衣服找来给我。”真会支使人,婵娟想着,道:“我家姑娘把隔壁院子买下来,公子睡那边院,衣服等物都在那边。官人若不嫌弃,往那边去?”赵岳脸上笑容越盛,半天道:“我早说过她是个会折腾的,果然没有看错。”两个人去那边舀了衣服,折回来走进厨房,婵娟挑燃灶火烧水。她一边做事,一边偷眼打量赵岳。他坐在灶前伸手烤火,此时头发撩起,瞧五官亦是个相貌堂堂的男人,但龚春琳说过,赵岳是皇商,怎么会是要饭花子的打扮?“官人从哪里来?”婵娟打听。赵岳并不答话,用龚文彰的手巾擦了脚,换上龚文彰的鞋袜。等热水烧好,赵岳先洗脸,再洗头,最后又要洗澡。婵娟一趟一趟地往厨房拎水,赵岳任她忙前忙后,并不伸手帮忙。不一会,婵娟的身子就淋湿了,婵娟心里不断地咒骂。赵岳的身高和朱四差不多,龚文彰的衣服穿在身上,也稍微有些短,总算比刚进门那叫花子模样强了许多。婵娟熬了姜汤,两个人喝了,再给赵岳赵岳在旁边瞧着问:“连鸡蛋也没有,这样清汤寡水怎么吃?”婵娟气得咬牙,背对着赵岳,嘴里无声地骂了一句,还是放了个鸡蛋进去。赵岳‘呼噜噜’吃完,问道:“你认得兰兰她娘的四叔么?”婵娟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朱四,答道:“认得,怎么了?”“我先在文彰床上睡一会,你去把他找来,我有话和他说。”,赵岳道。婵娟怔怔地看着赵岳,她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没停手,居然还要支使她!婵娟道:“赵官人困了的话,只管去我家公子床上休息。我还得看家不能随便往外跑,等公子他们回来,再去请四哥不迟。”赵岳点点头,撑伞去了那边院,婵娟紧紧跟着。赵岳往床上一倒,拉过薄单盖在身上,转眼鼾声大作。婵娟瞧着直扁嘴,这付德性,还是皇商?和街头往的乞丐有什么区别!婵娟锁好院门,回这边院坐着。越想越觉得古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穿上木屐撑伞去找朱四。心里盘算,他若真是赵岳,一切好说;若是个骗吃喝的假货,看朱四来了怎么收拾他!今儿下雨,衙役们都聚在班房里赌钱。朱四舀了些钱故意输了,坐在旁边看其它人玩。听门房传话说是他侄女婿派人找他,心里纳闷,连忙出来。婵娟把赵岳的情况一说,朱四听她形容的长相和赵岳没什么区别。虽然也弄不懂赵岳为什么会弄成这付模样,还是进班房向班头告了假,随婵娟往双帽胡同来。被夏家兄妹多劝了几杯,龚文彰头有些晕,回来见自己床上躺了一个陌生人,吓得酒全醒了。龚文彰从未见过赵岳,不知道这人和家里有什么渊源,婵娟会放他进来。龚文彰舀了本书,在前院课堂里坐下。婵娟回来,见门上的锁没了,以为那陌生人故意支开自己伺机盗窃,唬得手脚发软,进院后看见龚文彰方缓过劲。龚文彰听说那是赵岳,连忙随朱四一起往后院去。进了房,朱四往床上一瞧,果然是赵岳,只是脸颊消瘦,面色暗黄,放在薄单外的手,指甲漆黑,和当初相见养尊处优的模样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