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伤心不悦的所有事,心中没有一丝怨恨,平平常常地活着。
可没有怨恨的同时,他也开心不起来。他从没在魔市中笑过。随着时间流逝,顺遂的日子中,有一事让他感到有些奇怪。那就是到了夜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如野兽一般攻击撕咬对方。而当太阳升起,他们又都恢复了矜持,穿好衣服,带着一身的伤去劳作。楚玉棠不能理解他们,但他心中的奇怪越来越重,于是拿来了一本空白册子,开始一个一个记录下他们的故事。真是奇怪……把它记下吧。奇怪。又是一个奇怪的人。奇怪奇怪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奇怪?当翻过一页,楚玉棠的手颤抖。所有人的故事都记录完了。 这魔市中,未被记录的人,只剩他自己。可他的故事……是什么?楚玉棠的瞳孔微微收缩。为什么,他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直到这一刻,楚玉棠才满身冷汗地发现,他一直陷在混沌之中。没有一丝痛苦的人生绝不是完整的,他的一部分灵魂被抽离了。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既不痛苦也不开心,日复一日的劳作,走在没有尽头的路上。而被他记下的故事,都是静心大师站在人群之后,补全了告诉他的。这便是赎罪么?在意识到被愚弄的一刻,心火便猛烈在楚玉棠周身燃起,既将他烧得剧痛,身躯几乎分崩离析,也将那缠绕在他神魂上的术法彻底烧断了。而他画话本的举动,正是在下意识挣脱着这束缚。符修笔下有灵,能让他们与天地沟通,也调动自我的神识。鬼神怒从楚玉棠手中凝出,他掠到空中,看向夜中的魔市。众人身上魔气翻涌,相互撕咬,毫无理智。魔不可渡。赎罪无止。不过是将罪人们关于一自欺欺人的樊笼。若楚玉棠只是碰巧瞧见这一方天地,见有静心大师镇守后,他或许会事不关己地离去。可如今,他背负着五大世家的任务而来。他必须除魔。否则,被更庞大的力量碾碎的,便是他自己。烈火冲向魔市的楼宇,要将一切罪孽焚烧殆尽,却被一片大风卷起,冲回楚玉棠的方向。“小友,你这是何意?”静心大师拦在楚玉棠面前,皱眉道,“明明你也是魔,何必残害同胞?若你不愿渡己,也别毁掉其他魔的灵魂!”“我不是魔。”楚玉棠冷笑起来,“魔也不可渡。”“魔当然可渡。”静心大师厉声道,“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魔气已深入骨髓,却能保有理智!”“我只是体质特殊,能让魔气与灵力共存。”楚玉棠不欲多言,他双目发沉,“让开,否则连你也一并杀了!”静心大师符箓阵法造诣极高,但她终究不是下了狠心的楚玉棠的对手。曾经被楚玉棠真心喜爱保护过的人们……亦或说,魔族,在他的长戟下尽数化为了灰烬。而静心大师流着血泪道:“我当初就不该放你进来!你可知,他们好端端地生活了多少年,我又花了多少年才将他们渡化至此!”“一百年!”她憎恨地瞪着楚玉棠,“你这神佛不渡的恶种,毁了他人百年喜乐!”“明明他们也有理智,他们与你到底有何不同?不,你才是不可饶恕的罪人!”“此日你犯下之罪,将永镌灵魂,必叫你日后堕为极恶之魔!”“滚,别再回魔市……”静心大师用尽最后的灵力,展开一道磅礴的结界,将楚玉棠挤出魔市,“若你敢再踏此间,便让你永入阿鼻,诚心赎罪!”撑起的结界比往日更坚固,而完成了除魔任务的楚玉棠从结界外爬起,眉头渐渐紧皱。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什么也记不清了。唯独怀中被烧焦半边的话本昭示着他经历过一场恶战。回到丹青门后,楚玉棠凭着残存的手感将话本重绘补全。可在看到话本中那如阴影一般存在于每个故事中的比丘尼后,他忽然心生莫名的厌恶,便随手将话本扔给正处理垃圾的谢百,叫他一起烧了。此后,楚玉棠回到了天行宗,不断完成着五大世家给他的除魔任务。他体质特殊,唯有他能进魔潮而绝不会因魔气侵染入魔,也能调动圣物的力量祓除奇诡难缠的某些魔族。光阴流转,十年过去,他手中杀孽与血债渐重,荆州不夜城的这一役,被彻底掩埋于血污之中,再叫他看不分明。直到锁住记忆的法术被解除的此刻。白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