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东升的太阳,穿透过层层雾气,照在身上,已没有了热度,只馀下一片惨白。
树梢草叶,屋顶地面,都覆上了白色霜花。一粒一粒一片一片一闪一闪,像披挂着的银须。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郑曦再一次停下,转过马头回望。
远处的长安城楼,已变成一团小的黑影。偶尔有一辆马车驶来,郑曦眼眸骤亮,胯下的马儿激动地来回踱步。
待那马车转了个弯往另一条道上去后,郑曦眼中的光亮熄灭了,嘴角暗淡地沈下来。
想到昨日,他邀她一道去涪陵郡,赢琪毫不犹豫拒绝了他。
郑曦虽心中失落,但也知道,涪陵郡山高路远,还山匪猖獗。以赢琪的身子骨,留在安逸的长安城是最好的。
陈磊一脸的愤愤不平,“这剿匪的事,什么时候要用到大将军了?诺大一个朝廷,难道就只剩下我们郑家军了?而且还只许带去一百骑。将军,属下觉得这事有猫腻。”
突然想到什么,陈磊瞪大眼睛,“该不会是觉得大将军功高盖主,将大将军调离,然后对我们郑家军分而化之吧?”
郑曦淡淡瞥了陈磊一眼,“还算不苯。”
陈磊大惊失色,几乎要跳起来,“大将军,这涪陵郡我们不能去啊。”
“那老……皇帝,刚利用大将军削弱了二皇子党的势力,这河还未过完呢,就想着拆桥了?”后面几句话说得愤恨不平咬牙切齿。
回长安前,他们猜到会有被忌惮,没想第一个动手的竟是皇帝。
郑曦目光看着远处的长安城,“这涪陵郡,我必须得去。”
那日玉玄道长有说过,若是在药浴中加入一味药材,不但不会出现晕厥。三年的药浴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个月,便可痊愈,还会增强赢琪身体体质。
只是那药材,只有涪陵郡有,长在深山悬崖极难采取。且,需要要在最新鲜时,做成药粉,才可。
这便是郑曦答应去涪陵郡的最重要原因。
陈磊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郑曦既然这般说,就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缘由。身为郑家军一员,他早已习惯了,无条件相信他们的将军。
阳光逐渐热烈,浓雾散去,树梢覆着的白色霜花一点一点融成水珠滴落下来,露出张牙舞爪斑驳狰狞的枯枝。
官道寂寞空远,唯有寒风卷着残枝断叶在打着璇儿。
他等的人终究是没等来。
郑曦凤目微敛,拍了拍陈磊的肩膀,“长安就交给你。”
陈磊慎重点头。
沈吟了片刻,郑曦又道,“公主那边,你帮我护着,别让人欺负了她。”这句话是以朋友的名义在请求。
陈磊有些不忍心,努力找了个理由,“或许,公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郑曦薄唇微抿。
想到前不久,也是这条官道,那日下着雨,她不顾病体,直奔出城,只为她皇姐送行。
突然,郑曦心里竟对他从来不曾看在眼里,早已被他打发去南越的赢舒,生出一种深深的妒忌,羡慕……
“她身子不好,我让她不用来送。”
说完,握住缰绳的手收紧,双腿一夹马肚,调转马头迅驰而去。侯在一侧的百骑郑家军,同着坐在马车里的涪陵郡守,紧随其后。
陈磊看着奔腾远去的车马,嘴角下撇。
男人啊,都是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不用公主来送,却又在这寒风中,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跟那传说中的望妻石似的。
时间荏苒,一眨眼,已临近春节。
天寒地冻寒风凛冽,鹅毛大雪从灰蒙蒙的天幕飘下来,像是有无数只银色蝴蝶在翩翩起舞。落在屋顶上,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毛毯。
树梢不堪重负,弯下了腰身。风吹来,雪花簌簌落下,仿佛下起了一场洁白的花雨。
公主府安其院内,数个燃得旺盛的火炉,将屋子烘得暖和和的。门口垂这厚实的门帘,挡住了肆虐的寒风。
砚玉掀开门帘进来,双手搓了搓,哈出一口热气,跺掉身上的雪花。
又在火炉边烤了会,待到身上没有寒气了,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封信笺,“公主,驸马的信。”
赢琪软软地斜在软榻,懒懒擡眼,接过。
信上就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话,说他,春节赶不回来,让她照顾好自己。纸上末尾处,多了一滴墨汁,似乎是还像写些什么,但最后没有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