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后方出现的消息,很快就在军中蔓延开来,毕竟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到这些穿着灰绿色军服的恶魔狰狞着从后方走来。
这下在前线奋战的士兵,神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他们总是不时地回头向后张望,好像生怕错过些什么似的。战士们的手脚开始变得迟钝,射击开始失去了准度,就连身体也开始了不自觉地后退。
在看到这幅景象的瞬间,李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支军队的士气,如今正在动摇!
小说、戏剧、史诗中往往存在着这样一种人,他们不惧危险,蔑视困难,一心只为了实现自已的责任而战,这样的人哪怕是直面死亡的大恐怖,往往也能坦然面对。
但现实和小说不同,现实的人往往没那么勇敢,他们胆怯、懦弱、害怕失败,从来都不敢冒着风险向前,他们总是那么的平庸。拿破仑战争时期,曾经有个法国骑兵军官闲着无事对自已的骑兵战斗状况进行了一次调查,调查的结果则相当的搞笑。当一百名骑兵在与敌人作战时,真正出力在打的只有二十二名,剩下的七十八名只是跟着在跑而已。
短兵相接,不是你一刀砍死敌人,就是敌人一刀砍死你,而整个过程可能在数秒内就完结了。直面死亡的恐惧,并不是大多数凡人能做到的,他们往往恐惧着自已的死亡,甚至还往往恐惧着敌人的死亡。
对于李固来讲,他可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其他大多数人呢?红军士兵即便经常进行思想教育,被教导要时刻做好准备为革命事业献身,但真到了直面恐惧之时,真到了毫无希望之时,这些人真的能做到如自已誓言般英勇奋战吗?
红军士兵尚且做不到绝对地直面死亡,那太平军士兵和普通的平民就更做不到了,前者好歹当过几天兵,对于生死有些思想准备,后者只是临时加入的这场战争。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是他们生活的常态,拿着刀枪杀人或者被人杀?能不当场吐出来就算了不起了。
眼下这些人能留在战场,为了阻挡敌人贡献自已的那份力量,已经实属难得了。他们之所以愿意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自已的家人,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自已还有退路。不管先前的战斗多么激烈,死了多少人,剩下来的人心中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毕竟后路还在已方手中,自已还是有一份逃脱的希望。
在黑暗中、在困境中、在痛苦中,人们之所以还能够支撑,就是因为心中的希望未失,而一旦这份希望失去,黑暗与绝望将充盈在人们的意识之中。在这失去希望的一瞬,坚强的勇士将变得怯懦不堪,又何况这些本就不甚坚强的凡人呢?
望着眼前的危机局面,赵三金照旧用他那油腔滑调的声音说道。
“完了啊,团长,这军心士气低落啊!别整的到时候就只剩你我和敌人硬抗了啊!如果要死,我还是希望和一位漂亮的女士死在一起啊!唉,您长得这么五大三粗的,我死后怕不是要做噩梦。”
赵三金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摇头叹气,历来李固对赵三金的这种语调都是很讨厌的,每次听到赵三金的调调总是忍不住上前去批判一番,这种说话的语气骚里怪气的,根本不像个军人。
但今天,李固对此沉默了,赵三金的左手早就在刚刚的交战中被敌人击中了,血流如注,稍微一动就痛的不行。如今的赵三金看似是在说着骚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苍白,仿佛是在承受着极为巨大的痛苦一般。很明显,他是在怕李固担心,故意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啊!
李固心里很感动,但是面上却不显,只是用一种赵三金式的腔调说道。
“你死我都未死啊!如果真要死,那我肯定是要死在老婆的怀里!”
说罢,李固用力捏了下赵三金的右肩,将其捏得嘶牙咧嘴的,李固则哈哈大笑道。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死的,你也是,我也是!”
说完,李固转而走到一处高台,望着下面聚集的士兵、平民,开始了自已的演讲。
平心而论,李固是很不喜欢演讲这种东西的,在他当苦力的时候,演讲这东西他就听腻了,那无非是老板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的一种手段罢了。
参军时,李固则接触到了战前演讲这种鼓舞士气的手段,老实说,还是屁用没有。老兵早就对你这套把戏知根知底了,新兵刚一上战场就会因为过度紧张而把战前的演讲忘得一干二净。
但在今天,李固的演讲则有所不同,他不准备像以前那样对着士兵讲一大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大道理,在今天,他只想从自已的角度出发,谈谈自已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