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装外套，在沈甸甸的阴天的云下面走过石板路，走过他和一群微低着头的张家人身边，面无表情，脸庞还没有长开，衣角微微的随着走动摇摆，这件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太大了，只能披着。脚踝上还有训练时留下的伤痕，一步一步没有声息的走到族长的座位上坐下。椅背比他高，张海客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和震撼感，当然还有距离感。张起灵简直像是神祗，当然那天他就正式叫做张起灵了。

然而成为了族长不是就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总有那么些人负不起那个责，还要觊觎那个位置。虽然按照普通人的年龄来说，张起灵已经算不上小年轻了。但在张家他也只是个很年轻的青少年，孤零零的小族长，像一直以来那样一个人。

张海客一直吃不准他到底怎么看当年和他一起放野的自己这群人。要说是朋友了，他显得太过冷淡，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也从来没多说过多少话。但又说不熟的话，又觉得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看重身边人的。太难以琢磨了，他看不透。然而向着新族长报告海外张家的收支情况的时候，他却又淡淡道：“别干这个了。”

张海客擡头看看他，其实他的身高比当时的张起灵高，只不过他没有俯视族长的资格，所以姿势拗的相当别扭，张起灵抽出一张名单：“把这些人从你那里换掉。”

张海客一看，都是图谋不轨者，至少他认识的一部分是。他看看张起灵，张起灵在看天花板发呆，他就去这么干了。于是一年之后，海外张家这一支成了心照不宣“张家特别行动小组”，张海客就是小组长，知道了很多他本来没资格知道的事。而永远看上去懒洋洋在发呆的张起灵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把所有张家内部的动乱分子送进了祖坟。

因为放野的经历，张海客欠他一条命，同时也没事干，所以一直都在帮他。看着他进入九门与它的局，顶上既是吴邪也是齐羽的脸四处照着他的意思周旋。虽然第一次见到张起灵时那种小小的样子老是挥之不去，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当年看上去弱的不行的小孩子有着超出所有人的惊人缜密和谨慎，他布下的局把他想护着的东西护的密不透风，哪怕是他死了，他做好的布置也能让这个局进行完毕，不会受到丝毫动摇。

在他背后的，花了他所有代价的，就是吴邪这个人。

一开始，张海客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吴邪能够让他如此上心，因为他充其量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注定在局里的悲剧。他接到张起灵让他扮成吴邪的命令时，吴邪已经七岁，正是能跑能跳闹腾的厉害的时候。他也当面问过张起灵为什么只对吴邪那么上心，张起灵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在那个杭州的小院里屋里看到了吴邪，他躲在窗外，看见吴邪呆呆的望着门口，好像在等待什么的样子。单纯的等待，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空空的望着门口，张海客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儿熟悉啊……正这么觉得的时候，张起灵掀了门帘走进来，吴邪的眼里的空洞马上散尽，笑了起来软软的扑进张起灵怀里。

他有点儿明白了。

当年张起灵也是这样一脸空洞的看着天，只不过他没等来能让他笑着扑过去的人，于是空洞慢慢变成绝望，再变成什么也没有，连死灰也没有，黑沈沈的。哪怕再强大，心里再冰冷，张起灵也终究是人，七情六欲就是再淡，也无法完全消除。他到底怎么想吴邪的，恐怕要追溯到他到底怎么想自己的童年的了。

“密切监视吴家的动向。”

“与九门合作。”

“我失忆的时候，把我带到九门中间，确保我不会想从里面脱身。”

“提醒九门青铜门。”

“扰乱它的视线，把下面这些人杀掉。”

“削弱张启山的势力。”

“向本家伪造我的行踪。”

“……保护吴邪。”

“我明白了。”张海客摸摸自己的新脸，他觉得自己以前还挺帅的，现在好可惜。

果然事事都被他说中，唯一的意外是被成功架出这个局的吴邪还傻楞傻楞的回来了，和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的族长还有一个胖子一起，花着无用功绕着大圈子，在完成一件张起灵早在几十年前就自己计划好的事。张海客按着他的计划，反而成了最可怕的一股势力，九门和它都认为这股抓不到的势力是“张家”，张海客就很想笑，这股势力叫“二十几年前的张起灵”才对。

啊还有一个意外，族长和吴邪谈恋爱了。

那点儿微弱的七情六欲，全部都覆活了。张海客每一次都要谨慎选择监视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