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只手，她在骨血至亲那里体会到的委屈、失望、绝望，却被一群陌生的小姑娘治愈了。

“你又想起老家的事了？别想那些扫兴的，反正天高皇帝远，”夏耵耵道：“你有我们呢，我很依赖你，我婆婆都夸你给宝宝们做的小衣服可好看了。”

钟菲微微笑着，目光温柔，“我也只会这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

耵耵嗔怪她妄自菲薄，“我不管，你有空了给我也做一件呗。”

“我给你做了一床蚕丝被，大人小孩都能用。”钟菲握住凌诗意的手，安抚道：“你也有。”

“这个最近网上很火！”耵耵忽而又盯着钟菲的手，“那你也太辛苦了。”

手工蚕丝被，并不是单纯地在做一床被子，要从最开始的剥茧衣、煮茧、剥茧、开棉与晒棉……最后才是缝制被面。工序如此繁复，钟菲还做了不止一件。

姜莱的视线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向她，钟菲也恰好冲她笑笑，“我给你做了别的。”

姜莱的眼底闪过探究，在思考着什么，可钟菲始终坦坦荡荡的，让姜莱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想太多。

凌十一拖长调子“哦”了一声，似是忽然反应过来，“那我好像懂了，沈弟弟是想将自己的所有捧给莱姐，莱姐当然是不缺那些的，但其实是为了成全他的心意！妈耶！”

凌十一抱着自己的双臂：“你们今天一个个的……都怪煽情的，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钟菲张了张嘴似乎是打算说什么的，半晌，也只是轻轻地笑了下。

她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在这“人间小满”重聚，说不清又会在哪个路口分道扬镳，但都是故事里浓墨重彩的篇章。

钟菲的视线在热汽蒸腾中有些模糊，闹不清是不是这场景太过珍贵，就让人越是不舍。

耵耵撩拨了两把水花，若有所思地问：“那如果结婚了，莱姐你会选择公开吗？”她想起来秦酩似乎挺在意这个事。

姜莱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所以你到现在都没考虑过要公开？”

凌十一惊呼：“咱秦学长是有多拿不出手？”

“不要说的我好像是个渣女，”秦酩怎么会拿不出手呢？恰恰相反，他哪一样都很拿的出手，夏耵耵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我能说我压根没想过会嫁给秦酩吗？”

“倒也不意外哈，”凌十一似是想起来什么，声音高了些，“我怂恿你多少次去表白，服装、道具、见证人我们通通都给你搞定，结果你丫个怂货，白瞎了我一顿好心，我还是跟着美妆博主学了大半个月的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耵耵这会儿想装蒜都来不及了，被凌十一逮着那一顿埋汰啊。

“可我那会儿就是觉得我跟他距离太远了啊，当初我妈就因为学历低一直被我奶奶家看不起，无论她做得有多尽善尽美，他们都认为是应该的，是她高攀了我爸，可是呢，我爸那个‘教授’跟假的似的，他们单位那工资开得不高，每个月还要雷打不动给我奶奶一半，剩下的，才是我们一个家的开支。”

夏耵耵稚气未脱时就曾经问过芳姐，她问：“奶奶对我们这么不好，月月给钱也得不到她的理解，妈你知道她们背后……为什么还要给？”委屈像悬在心上的一把剑，但无法以牙还牙地刺出去，滋生出愤怒和不甘，让孩童的夏耵耵像一头倔强的小驴。

林蔓芳咽下那些委屈已经如家常便饭，手里的活不断，“不给她就不只是说我们了，还会连带着你爸，你爸好面子，受不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可林蔓芳似乎忽略了，女儿身上流着一半父亲的骨血，论起脊梁骨来，可谓青出于蓝。

还是在耵耵拿到江大录取通知书非要拉着她去老街那里转上两圈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丫头多年来都憋着一股气，吐不出，咽不下。

“我都替我妈委屈好多年了，从小我就打定主意，以后要么不结婚，非要嫁一个的话，肯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哎，”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门当户对也阻止不了婚姻不幸。

“所以你们恋爱谈那么久才结婚？”凌十一不解地看向夏耵耵，视线从上到下扫到她半浮在水面上的肚子，“可我看秦学神那副样子对你挺上心的，我虽然母胎，也不懂恋爱和婚姻是个怎么回事，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

侧前方不远处的墙面，是一面巨大的仿古铜镜，依稀可以映出趴在池边的人影。

夏耵耵自己偏头看去，被随意挽起的丸子头，以及在孕期长肉肉后身上有种恰到好处的丰腴感，她自己偶尔也会思维跳跃，觉得和大学时期判若两人。

“都说‘爱人如养花’，”这次是姜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