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石榴树上,绳尾拴着片枯叶,说“这样你就能顺着绳找到家”。
“饺子快好了,”苏瑶往锅里添水,“阳阳在房间写作业,说要考全班第一给老连长看。”她忽然笑了笑,用锅铲敲了敲锅沿,“那孩子昨天偷偷跟我说,想让你讲讲当年在部队的事,又怕你不高兴。”
李渊望着厨房窗外的石榴树,今年的果实结得格外密,枝头压得弯弯的,像串倒挂的红灯笼。他想起李阳刚上小学时,被同学嘲笑“爸爸是个只会修水管的”,回家哭着问他“你到底是不是英雄”,当时他攥着儿子的肩膀,说不出话,只把那根断过的红绳系在了男孩手腕上。
“吃完饭我给他讲。”李渊拿起一个饺子皮,笨拙地往里面填馅。他的手在部队时能拆弹、能组装枪,却总学不会包苏瑶那样圆润的饺子,捏出来的褶子歪歪扭扭,像只没长齐翅膀的鸟。苏瑶笑着夺过他手里的皮:“还是我来吧,你包的煮出来准散架。”
饭桌上,李阳果然没忍住,扒拉着碗里的饺子问:“爸,老连长是不是认识很多英雄?”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校服领口别着的小红花徽章,是上周得的“进步奖”。
李渊夹了个饺子放在他碗里:“老连长就是英雄。他年轻时在南疆,为了救战友,一条腿留在了雷区。”他顿了顿,看着儿子瞪大的眼睛,“但英雄不一定都要流血,你妈把家照顾得好好的,也是英雄;你妹妹乖乖吃饭长身体,也是英雄。”
李悦立刻举着筷子欢呼:“我是英雄!”红绳手链在她腕上晃得厉害,弹壳碰撞的声响像串小小的风铃。
苏瑶笑着给她夹了块排骨:“对,我们悦悦是守护餐桌的小英雄。”她给李渊的碗里盛了勺石榴汁,“老连长现在住的疗养院有片石榴园,他说那是当年牺牲的战友们托他照看的,每棵树下都埋着块小牌子,写着名字。”
李渊的喉咙忽然发紧,石榴汁的甜在舌尖变成了涩。他想起老连长那条空荡荡的裤管,想起那些埋在南疆红土里的年轻面孔,想起自己手臂上的旧伤——那道疤其实可以更浅的,只是他当时为了把最后一个伤员拖到安全区,硬生生让弹片在肉里多留了三分钟。
下午带李阳去买作业本时,男孩在文具店盯着一个迷彩封面的笔记本看了很久。封面印着把步枪,旁边用红绳缠着个小小的“军”字。“爸,我能用零花钱买这个吗?”李阳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摩挲,“我想把你讲的故事都记下来。”
李渊付账时,看见收银台旁边摆着些红绳编织的挂件,有平安结、有五角星,还有个石榴形状的,绳尾拖得很长。他拿起那个石榴挂件,忽然想起苏瑶母亲去世时,苏瑶在她的遗物里翻出个同样的挂件,红绳已经褪色,里面塞着的棉花露出了白絮,说“这是我爸当年送我妈的定情物”。
“再要个这个。”他把石榴挂件放在柜台上,李阳的眼睛立刻亮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用手指勾着红绳让它转圈,像在玩一个珍贵的玩具。
回家的路上,李阳忽然指着街角的宣传栏:“爸你看!那是王叔叔!”宣传栏里贴着张“见义勇为”的报道,王涛的照片印在上面,断指的手比着“ok”的手势,旁边配着文字:“退伍军人勇斗歹徒,身中三刀仍不退缩”。
李渊的脚步顿了顿,望着照片里王涛的笑脸。他想起王涛受伤那天,自己去医院看他,病房里飘着苏瑶送来的石榴花,王涛举着断指说“以后再也不能给儿子修自行车了”,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王叔叔很勇敢。”李阳仰着头看他,“他跟我说,你比他还勇敢。”
李渊摸了摸儿子的头,指尖蹭过男孩后颈的新疤——是上周骑自行车摔的,结痂刚掉,露出粉嫩的新肉。这道新疤和他手臂上的旧伤,像两朵开在不同时空的花,一朵浸过硝烟,一朵沾着蜜糖,却同样在岁月里倔强地生长。
回到家时,苏瑶正在给卫生间的瓷砖嵌红绳。她用镊子把红绳塞进预留的细缝里,动作专注得像在做一台精密的手术。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层金边,鬓角的红绳和瓷砖上的石榴花交相辉映,像幅温暖的画。
“回来了?”苏瑶抬头时,眼里带着笑意,“你看这红绳,是不是像给墙系了个腰带?”她的指尖划过红绳的末端,那里打了个小小的结,“等干透了,就再也掉不了了。”
李渊把石榴挂件挂在卫生间的挂钩上,红绳垂下来,正好落在那道旧伤对应的墙面位置。他忽然觉得,这面墙像他的人生,旧伤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而红绳是苏瑶和孩子们贴的补丁,让那些狰狞的疤痕,也变成了风景。
晚饭前,李阳的新笔记本上已经写了半页字。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