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新兵制服,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背后是冒烟的火车,苏瑶站在他身边,穿着白大褂,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时候你真黑。”她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我妈还说,你站在煤堆里都找不着。”
李渊笑起来,在她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相册里夹着他的军功章证书,红本本已经褪色,旁边是李悦的出生证明,还有李阳第一次得的奖状。这些东西被苏瑶按时间顺序排得整整齐齐,比任何作战地图都让他觉得踏实。
“悦悦今天在幼儿园画了幅画,说要给你。”苏瑶起身去卧室,很快拿着一张蜡笔画回来。画上是四个歪歪扭扭的人,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一个扎辫子的女人,两个小孩,头顶上画着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家”。
李渊的指尖抚过画里那个穿军装的人,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退伍那天,部队的车送他到县城路口,他提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的稻田,突然不知道该往哪走。直到苏瑶骑着电动车来接他,车筐里放着他最爱吃的糖糕,热气腾腾的。
“爸,”李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怀里抱着洗得发白的小熊,“故事还没讲。”
李渊走过去把她抱起,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把带着奶香的脸贴在他的颈窝。“想听什么?”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怕惊了怀里的小人儿。
“讲你打坏人的故事。”李悦的声音带着困意,却很执着。
李渊抱着她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茉莉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银。“从前啊,有个兵……”他慢慢讲着,却故意改了结局,把枪换成了玩具,把硝烟换成了彩虹,“……后来,兵回家了,因为他知道,家里有比打坏人更重要的事。”
李悦的呼吸渐渐沉了,嘴角还带着笑。李渊把她放回小床上,看着她粉嫩的脸颊,忽然明白自己当年在边境豁出命去守护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夜晚——暖黄的灯,爱人的笑,孩子的梦,还有满室的茉莉香。
苏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相视而笑。李渊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她的皮肤。他忽然想起自己刚退伍回家那天,苏瑶去接他,他穿着没了军衔的作训服,站在人群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哭着说:“你终于不是照片里的人了。”
现在,他真的成了“家里的人”。会在清晨的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会在傍晚的辅导班里等孩子放学,会在周末的厨房学着炖苏瑶爱喝的排骨汤。他掌心的温度,早已胜过了当年握枪的力度,因为他终于懂得,扣动扳机需要勇气,而放下枪,拿起锅铲,需要更多的温柔。
窗外的茉莉还在静静开放,香气从纱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缠绕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李渊低头吻住苏瑶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前我总说,等我退伍了,就带你去看边境的星空。现在才知道,最好的风景,其实一直在家里。”
苏瑶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像春天的雨。她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把山河扛在肩上,如今却愿意把柴米油盐捧在手心。而那些关于爱、关于家的约定,就藏在茉莉的香气里,藏在孩子的鼾声里,藏在每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真实得能摸到温度。
夜深了,整座城市都睡了。只有三楼的那盏灯还亮着,像一颗温暖的星,落在人间。李渊的手紧紧握着苏瑶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有比军功章更珍贵的东西在悄悄生长——那是归巢的兵王,终于找到的,最踏实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