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人潮声多了几分刺耳的吵闹。裴乂疾步上前,宓宓紧紧跟随。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去,原来正是那找了半日不见的郡主在跟人吵架。裴乂正想上去把她拖走,忽而,看见和郡主的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中秋时在王府内与她打赌的五皇子俞怡耒。但见那两个人,一个插着腰,一个摇着扇,一个怒目,一个瞪眼,一个顿足,一个捶胸,一个拖过路人来为自己辩理,一个恐吓那瞎参合的外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吵得是不可开交,难分难舍。裴乂因为不想与五皇子碰面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不敢贸然上前,躲在人群后,听了好一会,才终於弄清了两人为什么吵了起来。
原来是那西原郡主从裴乂等人身边逃开以后,便她自己一路到处游逛了去。来到这园内的画扇阁处,看见怡耒在和人斗诗,谁要是赢了便将那与“一生只此一杯忘却往后十年”的醉春风齐名的“千杯少”赏赐与赢者。“醉春风”是用春天的百花而酿,而“千杯少”用的是秋天的五谷而酿,制作工序多而繁琐,一步有错,酿出来的味道便会不醇,所以珍贵。此酒,越喝越上瘾,所以喻为“千杯少”,也就是喝了一千杯都觉得不够的意思。
斗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赢者取走上一届输者留下来的物品,而输者呢,也得留下贵重之物以作明年赏菊大会时斗诗赢者的奖品。而这坛“千杯少”便是去年的其中一个斗诗输者留下的,怡耒对此早是念念不忘,所以一大早便来此与人斗诗,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坛酒上来,早是志在必得。而刚好赶到的西原郡主看着有趣,便上去与怡耒斗起了诗来。郡主的诗虽然作的不怎么样,可是胜在数目不落下风,诗意也能勉强凑合,众人也无可奈何她。毕竟这诗的好坏,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你说你的好,我可说我的妙;你的意境美,我的内涵深;你的用词雅,我的遣句洁。但见两人把那菊花从播种到发芽到花蕾到绽放到雕谢又咏又叹又哀又悼,说了个遍,斗得是不分上下,胶着难解。
怡耒说出一句:“片片相思浓稠密”
郡主立马对一句:“垒垒黄土作路至”
怡耒又说一句:“自古重阳高风节”
郡主不到片刻,便回:“一吐芳香气艳绝”
怡耒大笑,高声又喊道:“满城风霜不掉色”
郡主不过半刻,又对到:“染成诗词寄秋意”
怡耒微微蹙眉,不服气地又道:“远岫半途费心机,求得东篱玉瓶枝”
郡主听了,磕磕巴巴续道:“南......南鸿......归雁......叠重影,羽翼......羽翼轻沾孤标气。”
怡耒不禁轻声赞一句:“好句,”而后继续道:“去年陈梦泣故人,今......”怡耒尚未念完,郡主便抢先续道:“今晨菊酒邀旧知”
怡耒嫌弃道:“不妥,不妥”
郡主却不理会,义正言辞道:“怎么不妥,我觉得很好,”对着围着的众人又道:“你们说是不是。”众人有附和的,有摇头不语的,有笑着看热闹的,只有少数人有认认真真在品诗。
怡耒无奈,只得紧接着作了一句道:“都说哀思月色里,唯有醉时可忘记。”
谁知,这么俗的一句,未及片刻,郡主便想了出来,道“秋天秋意秋风起,菊色菊香菊花开。”
郡主念毕,周围众人都不约而同笑了出来,连连说好。
怡耒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略思忖半刻,微微笑道:“黄金无香碾作泥,一抔净土出秋华。”谁知这一句却把郡主给难住了,左思右想,才回一句不三不四的道:“西风半夜落满地......几缕芳魂借......向瑶池,几缕芳魂向瑶池。”
菊是隐士之花,隐士向来不爱名利金钱偏爱凛霜绽妍的菊花,所以用黄金作泥去育出的菊花,如何不美得璀璨绚丽?可惜西原郡主是外邦人士,如何知道汉人对菊的情节?她偏不服,非要再斗。怡耒自誉有才,与人斗诗斗书向来没有输过的,却不曾想,今日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女子,便不顾身份与她理论起来。这西原郡主呢,在自己的国家骄横惯了,忘记了此时是在异国他乡,没人知晓也没人惧怕她的尊贵身份,她情急起来,便又是吵又是闹。怡耒年轻气盛,又如何受得了她如此这般的刁蛮?亦发怒上心头,与她辩驳。一来二去,便把好好的斗诗大会变成了街市吵架。
裴乂见着两人闹得不成样子,却又不好出去,左右为难,焦急难耐。突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只见那郡主跑到那放酒的桌子旁,要去抱起那坛百谷酒,怡耒眼见着便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