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胖子随便斗了两句嘴,就等来了大夫。那是一个至今都让我忘不了的大夫。
他带着跟啤酒瓶底一样厚重的眼镜,到了病床边,就在我身上一顿摸,又对着病床边的各类仪器一顿鼓弄,在病历卡上好一顿认真勾画,最后扔下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
“我们老师说了。你车祸受伤很严重,当场死亡是正常的,能活着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第二句话是:
“我们老师说了。你身体多处骨折,以后就算伤愈出院,阴天下雨也够你受的。”
第三句话是:
“我们老师说了。你的大脑在车祸中也有严重损伤,可能会有记忆缺失,或者其他后遗症。出院之后要自己多注意多小心,免得给社会添麻烦。”
他这几句话,说的我是满脑袋黑线。而站在我床边的胖子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怼了这眼镜小大夫一句,说:
“你们老师说没说,你嘴巴和我一样臭……”
……
那天之后,我在这眼镜小大夫的“精心照料”之下,在医院里又呆了差不多四十多天,才算伤愈出院。这段时间胖子没少吃我病床边别人来探我送来的水果。不过,我不介意,因为这段时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死胖子。至于其他的同事好友,一些偶尔过来看看,多数则连面都没露过。显然,他们是怕我真的挂了,在我葬礼上掏了份子钱,却永远也没个回本的机会了。
而这段时间,我也开始变得心态坦然了。好像人都是这样,只有真的经历过一次生死,才能把很多事情看开。似乎,韩梅梅的抛弃,王帅哥的嘲讽,都只是电视剧和狗血小说里的一个烂俗镜头,既激不起我的兴趣,也无法扰乱我的心性。似乎大难不死让我意识到,过往三年韩梅梅并没有我想当然的那么爱我,而当我可以接受这些结果的时候,她对我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残存在心头让我感到不爽的,或许只剩下一份绿油油的不舍和不甘。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个忽然出现在我床边的短发妹子,让我始终不能忘怀。甚至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大脑真的出了问题,如那眼镜医生说的一样,我失忆了,而那短发妹子,则是被我遗忘的未过门的媳妇?
我不知道。
我能做的,也只有期待她会再次出现。
出院之后,我仍旧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终日在马路上闲逛。渐渐的才找回那份和社会有点脱节的存在感。也在确定自己身体完好如初之后,恢复了每天早上练剑的习惯。可,人生第一次“出剑”就被卡车撞飞的经历,让我深深的怀疑,我的确是被那老乞丐骗了三毛钱。而因为出剑在“差不多饭店”门前五金店强抢的那把皮搋子,也渐渐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每次回家路上,我路过那里的时候,那五金店的店主赵大爷,都开始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我。要知道,大学毕业之后,我就住在这附近,差不多每天上下班都从这里路过。那赵大爷和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早就熟络了。对他,那一声“赵大爷”我也喊了四五年了。应该不至于我拿了他家店里一个皮搋子,就对我有什么看法吧!再说一个皮搋子也没几块钱,他若是为了这个,大可以直接开口要我付钱,也不算个大事儿啊!何况我还因为那皮搋子出了车祸呢!难不成,那皮搋子还是赵大爷家的传家宝?价值连城?我拿了他不好意思开口?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完全猜不透赵大爷看我那个眼神,到底代表了什么。但,每天路过那里的时候,我仍旧如往常一样,亲切的喊他一声:
“赵大爷,您吃了嘛?”
一周后,我重新回到单位上班。生活也开始归于平静。而回归工作岗位的第一天,胖子就约我,说下班之后再去“差不多”搓一顿。上次在那出的事儿,生日也没过成,这一次就当重新过,他请客。最后,还美其名曰,这顿饭叫:
“大难不死,再来一次。”
我再一次感悟,这死胖子小时候肯定吃过屎。终究还是会心一笑,在下班之后,欣然去了“差不多”。虽然我每天下班都会路过这里,可要真的重新回到这里来吃一顿饭,我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感慨的。
再一次站在“差不多”门口,我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闪亮的招牌,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我抬脚准备走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我身后拍了一下。我猛的回头,就看到一个满身腱子肉大光头,带着两个穿着小背心,身上纹着一身花的小弟,正恶狠狠的看着我。而大光头不等我开口,就直接问我说:
“你是姓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