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一九八六年仲夏夜。
灰色的水泥建筑,黑色的柏油路面,丑陋杂乱的都市丛林中,不见月色星光,连夜风也不愿驻足在这片燠热郁结的盆地。
炎热的无名火延烧在汲汲名利的人群心头,也延窜在血气方刚的青少年的血液里;正值叛逆期的这些大孩子们,像初长不牙的幼兽,能为了一句口角、一个瞄视而开启衅端,展开一场毫无道理的火拚砍杀。
飚车、械斗,不过是燠热夏季中一首变调的交响曲。
霓虹灯逐渐黯熄的脏乱街道迸散出杂沓声响、脚步声、惊叫与嘶喊皆淹没在摩托车阵的引擎怒吼里。
这场寡不敌众的街头混战很快就分出胜负,一群烧红双眼、情绪亢奋的混混,围殴一个不支倒地的落单者,棍棒刀刃相击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三字经、秽言、杂夹着各种屠宰杀戳的血腥字眼,更刺激了胜利者疯狂盲目的残暴举动。
唯恐遭受波及的商家纷纷拉上铁门,心惊地祷念:“警察怎么还不来?!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真夭寿!”
“哪有这么快?!不等他们打完警察是不会来的啦!”另一个中年人鄙夷接腔道:“像这种小混混打死一个算一个,若打不死将来也是个社会败类……”
一语未了,另一群飚车族声势夺人地出现在路口,为首的重型哈雷机车带领着党羽一起回转,蛮横地霸占逆向车道行驶,使得两辆轿车紧急煞住,但慑住于群黑衣飚车族人多势众而不敢多言。
哈雷机车的骑士明显地是来驰援被围殴的落单者,他加快车速冲撞手持凶器的那群混混,并抽出了铁条招招直击对手要害,气势狂野。
紧跟其后的手下也没闲着,有人跃下机车加入混战、有人则砸起对方车子,也有人则骑着机车追逐落荒而逃的“敌人”。
“婊子养的!好胆别走!”
“只会以多欺少的龟儿子!别跑!”
骑哈雷机车的领袖无心乘胜追击,摘下了安全帽,单膝跪在不支倒地的落单者身旁,饱含关心却语气粗鲁询问:“猴子!你没事罢?!”
被唤做“猴子”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血污满面,左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胸口间血流不止,年轻的双眸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奄奄一息的他嗫嚅半晌唤出了伙伴的名字:“红霓……”
骑重型哈雷机车的飚车族首领赫然是个眉目清秀、英气逼人的荳蔻少女!
“叫我‘老大’!”被唤作红霓的少女不客气地指责他,“搞不清楚状况!”
伤势极重的“猴子”泛起了一抹虚弱的笑意,但却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他并不属于红霓所组的‘火凤凰’飚车族里的一员。
救护车依然杳无音讯,着急的红霓老大发火了,想拦出租车送他上医院,接连几辆空车都加速逃逸不敢惹上是非。红霓火大的发出咒骂骑上哈雷,不顾危险的冲撞迎面而来的一辆空出租车,逼得对方紧急煞车,在“运将”惊魂甫定之际,一叠折皱沾上血迹的钞票已拋掷在他的脸上。
“给我开车!”红霓低吼出声,双目灼灼地瞪视出租车司机,“到医院去!”
心惊胆颤的司机乖乖依言照做。
“红……红霓……”血液汨汨流失,脸色惨白的少年微弱询问:“我……我会死吗?”
“不!你不会死!”红霓双目嗔视怒声反驳,“我不会让你死!”
他的血染在红霓的真皮夹克上一片黏腻,意识渐渐涣散的他只听见红霓坚决的保证:绝不让他死掉!奇妙地安抚了他的恐惧与不安。
※※※
直奔至一家颇富盛名的外科医院,出租车司机如释重负地帮红霓抬下伤势严重的“猴子”。连忙将他送进急诊室。
然而并不是每一间医院都有“济世救人”的伟大情操,未成年的红霓受到的是一长串官僚式的刁难与搪塞。
没有身分证、没有保证金、没有家属签名的同意书……一大堆的“没有”,医院不能为伤患动手术。
“你们还是转院好了。”院方虚伪推托。
忍无可忍的红霓不顾自己只载着皮手套,握拳一击打破了急诊室的玻璃门。
“哗啦!”巨响,玻璃门应声而被,碎片满地。
“叫你们院长出来!看看周南衡的面子值不值得区区数万元保证金!”红霓怒声咆哮,报出了祖父的名字。
她转身向门外振臂弹指发出一个指令,那些紧随其后的“火凤凰”成员全聚集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