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多彩的晚霞,给分外妖娆的漳水河畔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辉煌;宽阔无垠的河面,也在迟归的渔舟点缀下泛起粼粼波光;两岸翠绿的垂柳,乘着徐徐轻风舞动着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对热恋的情侣,手挽手漫步在桃花盛开、浪漫四溢的暮色里……
我迅速举起相机,想把这难得的人间仙境尽收眼底,定格永恒。
“就是这里唦——”隐约的画外音中忽然飘过来一位妙龄少女,冲着镜头羞涩地一笑,“咔嚓——‘咚!’”随着快门按动,梦境也被一阵意外的声响所打断。
“讨厌!”我在心里恼怒地嘟哝着,说不清是惋惜那还没来得及看清容颜的梦中天使、还是埋怨那烦人的噪音惊扰了自己的黄粱美梦?不得不紧皱眉头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放肆地挤进狭窄的窗户,透过细密的棉纱蚊帐把盛夏的热浪毫不吝啬地倾泻在皱褶凌乱的木床上。我懒懒地翻过身、闭上眼试图重新找回丢失的梦境,想再看看那位含情脉脉的漂亮女孩儿究竟是谁?
这些天真有些累了!
因为家境不太宽裕,刚刚拿到高中毕业证的我趁着下乡前还有两个多月的空挡,缠着奶奶想方设法托人帮忙,跑到十几里外的一家化肥厂去做小工,三班倒的推煤烧锅炉,用辛勤的汗水赚取每天一块二毛钱来贴补家用。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倒班,实指望趁早上凉快点能多睡会儿,却又被这可恶的喧闹声吵醒,真不想动啊!
依稀记起嘈杂的声音似从自家门边传过来的,隔壁那家人不是好几天前就搬走了么,怎么还叮铃哐啷的?难道……
一股莫名地兴奋与好奇,驱使我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蹑手蹑脚地溜下蔑席,悄悄掰开门缝一瞧,果然是哦!
右侧邻家门口停放着一架旧板车,上面堆满了简陋的家什。新邻居家人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父母一内一外时不时地在指点什么,兄弟俩正不紧不慢往屋里搬运着零散的物品……我心中不禁微微一怔:怎么不像我想的那样呢?这家到底还有什么人没有啊!
其实,我究竟想看到什么?他们家都应该有谁?自己也说不上!反正是有点儿失望。
枕着“沙”“沙”作响的谷壳枕头,我一边奇思异想、一边无聊地猜测,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邻家有女?”懵懂中仿佛传过来陌生女孩轻柔好听的说话声,先前那个梦中的倩影顿时也在脑海里飞快一闪——“是她!”我睡意顿消,敏感得立马跳下床来。虽不好意思直接开门查看,可还是竖起耳朵贴着墙壁使劲听了老半天,却只有摆放家具发出的磨擦声。
呵呵,是不是自己一直在祈盼什么才产生的幻觉呢?我自嘲地笑了笑:“管它呢,再睡会儿吧!晚上还要上八小时夜班呢。”
姊妹三个,我是老大,家里的事肯定要分担得多一些。
平日的家务活自然不在话下,碰上寒暑假,只要能捞个做小工什么的也绝不含糊!不是到母亲工作的养路队锤几堆几毛钱一方的石子,便是去局里的仓库转几吨几块钱一车的水泥,或是在工程队、机械队找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干干,多多少少总可以帮助家里减轻点经济负担,当然更不会放过眼前这难得的赚钱机会。
虽说自己已有十六七岁了,可一直待在机关,除了学校组织学工学农、勤工俭学参加些义务劳动,从没干过太重的活儿!现在每天夜猫子似的晚出早归地做工,回到家累得除了吃就只想睡……
至于新来的邻居,听说是位李姓的女教师,平常好像不怎么在家,也就打不起精神再去瞎琢磨。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终于又轮到上白班。
白班没夜班那么辛苦,下午四点就能回家,晚上还可以跟家人团聚,一起坐在门前乘乘凉、说说话,比上夜班强多啦!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既没电视又没多少文娱活动,尤其是乡镇一级更加贫乏。每天除了单位广播站的高音喇叭早晚播送着《东方红》和新闻报纸摘要节目,就只剩下听《大海航行靠舵手》了,连电影都很难看到。
由于住的平房太热,差不多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便往自家门前的油渣路面泼上几桶水,待热浪逐渐散去后再搬出躺椅、竹床之类的摆在门口,夜晚好纳凉。也有怕热的,干脆连板凳饭桌都端了出来,大碗小盆的搁在走廊里用餐,小娃娃们便从东家吃到西家,邻里之间的关系自然十分融洽。
天还没黑定,大人们便一把蒲扇一张靠背椅,走东串西地围在一起张家长呀李家短,天南地北的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