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觉的模样,惯于克制的神情,看不出欣慰和伤悲,只是平静的道别:
“走吧。”
季觉呆若木鸡,握着车钥匙,看着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他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可是有看不见的墙壁从面前竖起了,难以跨越,也不允许他再回头。
近在咫尺的大门,变得那么遥远。
只有身旁的那辆车,自行发动了,引擎轰鸣,宛如催促。
车门开启,等待。
该走了,季觉,不要再拖延。
可,真的要走么?
在他上车的瞬间便自行运转,载着他,缓缓向前。
有那么一瞬间,季觉想要踩下刹车,想要回头在看一眼,可是却好像感觉到了背后所投来的目光。
平静又静谧,目送着他的离去,却不希望他再犹豫和迟疑。
不要回头,继续往前。
于是,汽车加速了……
越来越快。
他听见了破碎的声音,接连不断,那是梦境崩裂的声音,延绵不绝,可为何,是从自己的灵魂最深处响起的呢?
从细碎的回响,渐渐的,变成惊天动地的轰鸣。
一切都在暗淡,褪色,迅速的消散。
分不清是梦境的消散,还是眼泪的模糊。
在渐渐漂白的残梦里,阳台上,那一对身影静静的目送着汽车远去,轻叹。
“他一定走了很远了吧?”
“嗯。”
“还会走很远,对吧?”
“嗯。”
“一个人,太辛苦了。”母亲轻叹。
父亲想了一下,摇头,“不会是一个人的。”
“那就太好了。”
母亲笑起来了,满怀欣慰,看向身边的人,看到他的目光,“能再看到他,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我也是。”
于是,逝去的幻影与幻影握住了手掌,彼此依偎。
渐渐的,他们消失不见了,随着消散的梦境一起,去向了远方。
去了季觉去不了的地方。
汽车依旧在向前,疾驰,宛如翱翔一般,窗外的一切,已经化为了流光,一切好像都在在眼泪中模糊了。
明明是绝对无法挣脱的美梦,却主动放开了季觉。
他们松开了手。
不论季觉握的多紧。
欢笑着道别,推着他,一路向前,再向前!
于是,季觉向前。
只有破碎的声音响起了,来自季觉灵魂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从漫长的梦中惊醒了,睁开了眼睛,奋力挣扎着,爬出,纵声咆哮。
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梦幻泡影。
爪牙狰狞!
轰!
破碎的声音,再一次坠向了大地,早已经,千疮百孔。
“究竟还要重复多少次呢,闻雯。”
闻晟俯瞰着那一张破碎的面孔,遗憾轻叹:“太晚了也太弱了!你还有多少自我可供献祭和焚烧?”
不论杀死闻晟多少次都没有用。
不过是一时的风光和上风而已。
再如何残暴的力量,倘若不能以绝对的暴力瞬间颠覆这一场幻梦的本质,就只能在闻晟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之中,化为徒劳。
倘若早一些解开封锁,从外部打破循环的话,闻晟还会感觉头痛和棘手,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她已经在毫无意义的压抑和束缚之中,囚禁了太久。
十七次的反扑,杀死了闻晟二十一次,徒劳无功。
灵魂却已经濒临崩溃。
“太可悲了,闻雯。
像你这么软弱的人,终究难以负起父亲的期待,为何不愿意回头?”
闻晟嗤笑着,嘲弄着,宛如真正的神明一样,偶发慈悲,向着毫无威胁的对手,伸出了救助之手。
“回到家里来吧,姐姐,去向父亲认错。”
他垂眸俯瞰,施舍怜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甚至可以原谅你。”
“家?”
闻雯被逗笑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那种东西么?
可不知为何明明如此陌生的词汇,脑中所浮现的,居然是那么多熟悉的人影和笑脸。
信赖依靠着自己的妹妹,乖巧懂事的小弟,懒散度日却永远能够成为后盾的老人,乃至……一个狗里狗气总让人无可奈何的家伙。
会笑着和自己举杯,会陪伴在自己身边烂醉,会找借口将认识自己的那一天,定为节日,然后悄悄准备蛋糕。
家是一间永远乱糟糟,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办公室,一张随便支起来的折迭床,门外综艺和游戏的喧嚣,泡茶的水声,吃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