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直接回家吗？”

傅一恒歪头靠在后座，本就喝得特别难受，刚才又打起精神应对李总，当下实在有些困倦。但回家又能如何，空荡荡的屋子，孤零零的人，回家就能好点吗？

“不用。你送我到前面路口，你就开车回去吧。”

“傅总，这不行啊！”

“没什么不行的，你也不用跟谁说。我走一走，醒醒酒就自己回去。”傅一恒知道司机还得跟丁强复命，他不愿为难他，但也不愿他知道太多。

2月底的上海，还有些倒春寒。他喝了酒，此刻身上穿得单薄，有些发冷。

停在这里，是他记得，再走一段，就到学校了，他的大学。毕业之后，或者说，出国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既然到这了，那就过来看看吧。

深夜，学校已是寂静一片，透过围栏看去，教学楼、宿舍楼都已熄灯。想起自己一身酒气，还是不要进学校了，污了这片清净的地方。他转头看向学校对面，果然那家熟悉的饭馆还在营业，便过了马路，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小伙子，想吃点什么？”这熟悉的问候，还是那位老板娘。

一进这扇门，傅一恒顿时就感觉轻快了下来，身上暖和了，重要的是，心里舒坦了。多久没有人称呼自己“小伙子”了，那一声声的“傅总”、“一恒”、“小傅”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呢？

“老板，要一碗砂锅麻辣烫，多放些青菜和豆腐泡，谢谢！”

“好嘞！怎么穿得这么少，赶紧，坐空调边上去！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老板娘是长春人，好多年前跟着丈夫来上海打拼，在这里开了一家东北麻辣烫。那时候，上海的东北麻辣烫还不像现在遍地开花，那些东北来的学生，经常就把这里当成第二食堂，有事没事就来吃一碗。

傅一恒也是其中之一，尤其刚来上海的第一年，他完全吃不了甜口的东西，发现这家店后，便犹如找到救星一般。后来慢慢习惯了浓油赤酱，来的次数便少了，但一个月总还是要来个一两次。

“姨，生意好啊！现在还开到这么晚吗？您和叔叔得注意身体啊！”傅一恒难得地流露真情。

老板娘刚吩咐好在厨房的丈夫，一听这话，转身回来，盯着这位西装革履的小伙看了好半天：“看我这记性，老了老了，孩儿啊，你是？”

“姨，我是傅一恒，管理学院的，老家是大连。我都毕业快六年了，您每天看这么多学生来来回回，肯定不记得我了。”傅一恒笑了起来，“您快坐。忙了一天，累了吧？”

老板娘搬了张凳子，坐下，仍是一直瞧着傅一恒，然后一拍大腿：“哎呀，你说我这眼神，是一恒啊！咋好像变样了呢？越来越帅了！”然后又拍了拍傅一恒的胳膊：“好像比那时候瘦了。现在干啥呢？”

“姨，我在一个房地产公司上班。这不今天喝了酒，正好经过这，就来坐坐。好久没来了。”

“是呢！多久没见了！我说孩儿啊，要注意身体啊，别老喝酒，年轻不当回事，老了就难受了。”老板娘起身，去柜台后面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先喝点水。喝了不老少吧？”

傅一恒乖巧地接过杯子，“没喝多少。我有数。”

老板在后面按了一下铃，喊道：“来端喽。”老板娘进了后厨，过了一会，两人一起出来了。除了一碗砂锅麻辣烫，还多了一盘红红的东西。

“一恒，我刚一说，你叔就想起你来了，你说我这记性，他还记得呢，你最爱吃我们的红肠。这是前几天刚寄过来的，你尝尝。”原来那是一盘红肠。

老板是个憨厚老实的，平时总在后厨忙碌。现在店里只有他们三人，他也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一恒，你这晚上喝酒了，叔就不给你倒了啊，快吃吧！喝了酒，胃里得垫吧一点。”

麻酱的味道一窜入鼻腔，傅一恒便觉得活了过来。拆了筷子，便吃了起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好吃，一点没变。

“叔，姨，每天都开这么晚吗？”傅一恒吃了几口，夹了片红肠问道。

“习惯啦，现在让我俩9点睡，也睡不着了。没事，我俩身体挺好，能抗。”老板娘慈爱地看着他，“我俩现在也想得开，一个月都休息三四天呢，再说，东子和他媳妇不用我俩操心，挺好。”

傅一恒当年听老板娘提起过，他们来上海，也就是为了孩子，小名东子。东子比傅一恒还大几岁，读书很是争气，一路读到医学博士，最后进了上海的一家医院。老板夫妇也是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