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将扣子扣好,开门走了出去,脚步缓慢而迟疑,无形中仿佛有种指引让他慢慢地走到布仓那里。
这时正是午夜的高潮,人声寂静,高大的布仓像巨人一般顶著黑压压的夜幕站在温若云的眼前,而温若云眼前只在意那布仓门口站著的人,鹅黄锦衫,雪白披风,披散在肩背上的墨黑青丝张狂地飞扬。
高桓听到身後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淡淡地惊讶:"你怎麽来了?"
温若云注意到他脚边的铁锹,狐疑道:"少爷,你这是在做什麽?"
高桓顺著他的目光看向脚边,仰起头淡然道:"没你的事,去睡吧。"
温若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居然又走过去几步,这让高桓微微不悦起来,冷然道:"还不回房去!"
温若云清若溪水的眸子闪过洞悉的笑意,道:"少爷是想抓住那只老鼠吧?"
高桓面无表情看著他,问道:"有下人过问主子这种道理的吗,温先生?"
温若云轻轻笑开,道:"主子不爱我问,我不问便是了。"
"那好,我命令你现在回房去。"
"等一下。"
高桓不耐地看著他,英挺的长眉稍稍蹙起。
"我不问,但留下帮忙如何?"温若云人畜无害地笑著。
高桓不加思索地道:"不必。"
温若云唇上微笑的弧度微微僵硬,脸上有些受挫的表情,他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不甘心地问道:"少爷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高桓表情冷漠,声音更加无情:"我向来如此,你到高家来是当帐房的,又不是来跟我套交情,何必管太多。"
温若云怔一怔,苦笑道:"少爷既然不信我,我也不好自讨没趣。"
高桓看著温若云在月光下显得盈白的脸,那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心里一动,不觉脱口道:"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假借他手。"说完之後,他不禁诧异和後悔,何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这些?他发现自己在温若云面前总变得与平时不大一样,不够冷漠,不够沈稳。
温若云是怎样一个玲珑的人,细细一想便明白他话中含义。身为布庄的当家,他必须要亲手杜绝谣言,这不仅是最有效,而且也是他对高全的一种歉意。高全死前若还有惦挂的事,恐怕就是这一桩了。
明白了他的心意,温若云没有再逗留。
高桓几乎是直到温若云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
温若云没有料到高桓真的能抓到那只巨鼠,於是当消息传到他房里的时候,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物都等不及穿戴好,只系了件墨绿长衫便匆匆赶到布仓。
此时还属清早,但布仓处已经站满了人,一阵阵的抽气声和嫌恶声,高桓站在人群的中央,俊容上露出些许疲倦。
"少爷!"温若云扒开人群走到他身边。
高桓看见他来,不知为何竟感到莫名的宽心,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浅浅的,表达著他的喜悦舒心。
"到底是抓到了。"高桓不知道自己是笑著在说这句话。
温若云有片刻的失神,回魂过来赶紧撇开目光,落在地面上,赫然一惊,脸色刷白,感到有什麽东西在胃里翻涌。
一只如同猫崽般大小的黑鼠被齐腹斩成两段,鲜血淋淋的肠子裸露出来,那如豆大小的眼大睁著,尖尖的带著胡须的嘴微开,丑陋而恶毒的嘴脸似乎在表达它的愤怒不甘。地上一大片的血迹几乎都干了,在晨光下闪著荧荧的光,看得人心里一阵不舒服。
温若云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只是一只老鼠,尽管它死状凄惨,可是没有人会对它感到同情。
"太好了,这下不用再担心布仓里的布被咬坏。"温若云微微笑了一笑。
高桓点了下头,表情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淡漠,面向布庄的众夥计,指著那地上的巨鼠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吗?"
夥计不解他的用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纷纷点头应道:"看见了。"
"看见就好。"高桓迈向前一步,笔挺地站在夥计们面前,隐隐有著锐不可挡的威严和气势,锐利的黑眸扫了一下众人的脸,缓缓道:"近些日子的谣言不用我说,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不管是谁在外头胡言乱语,我也没心思追究,今天让你们来就是要你们看看清楚,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什麽女鬼索命都是一派胡言!"
夥计们只竖著耳朵听,低著头不敢支声。
"今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