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这个。”江慕寒素白的手从袖中伸出,掌心里赫然是一支精雕细琢的漂亮小弩。
他将小崽崽的手拉过来,一点一点将垫了皮毛的套子绑在小崽崽胳膊上,道,“这里有机关,按下去,会弹出两个箭匣。”
“按一下,弹出的是无毒的箭匣,按两下,弹出的是淬了剧毒的箭匣,每种箭各有十支。”
“这里,”江慕寒拨弄着小弩下的空间,“这里有一把柳叶短剑,锋利无比,可近身。”
“还有这里,”江慕寒道,“这里的开关按下去,会弹出一根金丝线,尖端是一根针,金丝线坚韧无比,即便是城墙也能穿透,再按一下金丝线收回,就能带着你往上。”
“这里,则是一枚信号烟。”
江慕寒收回双手,用衣袖掩住满手的细碎伤口,缓声道,“看到这个,无论你在哪,哥哥都会找到你。”
江慕寒确实没有在门外等一整晚。
他只是回到辑事厂,从私库中拿出最好的材料,不眠不休一整夜,连夜帮小崽崽亲手打造出巧夺天工的暗器。
素白纤长的十指上全都是刻刀磋磨出的细小伤痕,脸上也有前所未有的疲惫。
自从喝下那碗参汤之后,他的内力更加强大,但身体却越发脆弱了。
没人懂得江慕寒平静外表下的惶惶不安。
他知道自己会死,也从不惧死。
但是,小崽崽是他生命里的意外。
小崽崽的出现,让他前所未有地想要多活些时候,也惧怕自己离开之后没人再能保护他的小娃娃。
——每次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幼年时那只被抢走的布娃娃。
他们当着他的面,将他仔细梳理好的马鬃头发一缕一缕拔掉,将他辛苦干活一天才恳求村头婆婆缝制的小衣服撕碎地凌乱纷飞,将布娃娃剩下的残躯踩进泥坑里。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悲恸,有多恐惧。
此刻,江慕寒将小弩帮小崽崽绑好,衣袖拉下来盖住,一点都不留痕迹。
小崽崽乖巧地等江慕寒弄好,才愧疚地抬起眼睛,“锅锅?一晚没睡吗?”
“你说呢。”江慕寒挑了挑眉。
小崽崽更愧疚了。
小崽崽想了又想,“锅锅,睡觉觉。”
“乖乖,哄锅锅睡!”
她仔细回忆着平时好看哥哥是怎么哄她睡觉的,拍了拍胸脯,很肯定地说!
江慕寒轻笑一声,紧接着眉心忽然一蹙,指背抵着唇,又咳嗽了几声。
“好。”他说,“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小崽崽眼睛一眨,小脸严肃起来。
好看哥哥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她几乎从来没见过好看哥哥睡觉。
但是,现在她却从好看哥哥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小崽崽慌了。
小院子是准备了小崽崽单独的房间的。
江慕寒就在她的房里合衣躺下,脸色惨白地一点血气都没有。
小崽崽伸出一只小手,像江慕寒哄自己睡觉时那样,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江慕寒的肩膀,嘴巴里还奶声奶气地一本正经唱着,“嗷~嗷~老虎戴帽帽~娃娃睡觉觉~ ”
江慕寒听地好笑,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稚气的歌谣里,眨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他依然蹙紧眉心,仿佛连睡梦都不得片刻安宁似的。
小崽崽抿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江慕寒难看的脸色,难过地想:乖乖,错了。
江慕寒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安静,最开始依然做着噩梦,但很快就感觉有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驱散噩梦,让他前所未有地睡了一个好觉。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更,都快要晌午了。
而怀里,一只小小的崽崽正枕着他的手臂,一只小手搭在他肩上,看起来像是哄着他睡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也哄睡过去了一样。
睡着的小崽崽微微张着嘴巴,两只小腿不安分地横着,睡容恬静可爱,看着就让人心中愉悦。
江慕寒帮她盖了盖踢开的薄被,轻轻地托起小崽崽的脑袋,试图将自己被枕麻的手臂抽回来。
他得回辑事厂了。
但是,他才轻轻一动,怀里的小崽崽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继续拍着他的肩膀,用困地黏糊糊地小奶音继续哼,“嗷嗷,锅锅睡觉觉~”
江慕寒愉悦地笑出了声。
怎么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