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越一人一驼披星戴月——边缘世界没有星星和月亮,其实是打着手电筒赶路。
走了两三个小时,他估摸着凌铱歆就算发现,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才枕着松软的驼毛休息。
天边刚刚发白之际,他就匆忙起身。这时才发现由于晚上没有星星帮助定位,实际上是往南走了一宿。
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既然我都不知道我在往哪走,凌铱歆就更不可能知道。就算她想找我,也不容易找不到。
想明白后,他也不再着急赶路,一人一驼慢慢地晃悠,直到次日傍晚才抵达幺子镇。
幺子镇虽然名为“镇”,实际更像是一座小城堡。城门前的门卫得知他是投宿的旅客,轻喝一声:“进去!”让开道路。
余不越牵着骆驼刚刚从门卫身边经过,后脑勺即挨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被绑缚在畜棚的木柱上,头上罩着麻袋。他稍微活动身体,全身上下即被刺得生疼,猜测是绳子上带着尖刺,不敢再做挣扎。
只听见畜棚外一人道:“那个小姑娘长得真俊,真想弄她。”此人声音尖细猥琐,听起来像个瘦子。
另外一人粗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白天没看见猪头被她打得多惨?”
瘦子道:“这好办,我先一棒将她敲晕,再弄她……。”
他的话还没讲完,又被另一人打断:“老大说过先别动她,万一触发质溶器,你担待得起吗?牲畜都照料完了,回去睡觉吧。”
质溶器是一种植入脑中的义体,在义体人死亡时触发,将义体人溶解,防止不怀好意者回收义体再利用。由于有的质溶器年久失修,在义体人失去意识时也会误触,因此瘦子的企图才会遭到呵斥。
余不越不知这其中缘由,但他被绑在畜棚中,又听见畜棚外的人图谋不轨,明白自己处境极为不妙。
等到畜棚里只剩牲畜的喘息和咀嚼声,估摸着棚外两人已走远时,余不越才开口说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是哪位,今天咱俩一同落入贼窝,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正是凌铱歆的声音:“谁要和你作伴?”她被缚在相邻的柱子上,头上也套着麻袋。
余不越大吃一惊:“妹子,你怎么在这?难道你也被抓了?可是你又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凌铱歆瞬间变脸,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醒来寻你不见,一时心急,不小心误入这帮奸贼的圈套。”她尽可能将落难过程一语带过,既不想让他得知详情,又要归咎于他。
余不越不禁自责:我原本想一走了之,免得与她同流合污,没想到自己一心站在道德高地上,反而真正做下一桩坏事,连累她落入如此田地。
沉默半晌,凌铱歆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又想摆烂?”
余不越苦笑一声,没想到在蛙手世界钓了三千多年的鱼,竟给她留下动不动就摆烂的刻板印象,道:“若是只有我一人落难,摆了也就摆了。可是连累妹子你……我定当想方设法救你出去。”
凌铱歆“扑哧”笑出声来,道:“想办法?你有什么好办法?”
余不越无奈道:“这……暂时还没想到。”
凌铱歆不再说话,仿佛在默默等待死亡的来临。又过半晌,余不越感觉有一股湿热的气息呼到脸上,继而又有湿滑的长舌在身上舔舐。
他喃喃道:“好骆驼,你要是心疼你主人的话,就帮主人把绳子咬断吧。”
凌铱歆嗤笑道:“你的办法可真妙啊!”
余不越不答,只觉手上、身上又是一阵刺痛,“哎哟”轻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挣扎,手脚竟活动自如了。
原来这帮土匪见他不甚强壮,遂用细绳胡乱将他绑住,为了折磨他取乐,又往绳子上缠满骆驼刺。恰好照料牲畜之人粗心大意,没将骆驼拴牢。那只骆驼咂吧着嘴,走到余不越身边,将骆驼刺和细绳一并啃了嚼了咽了。
种种巧合之下余不越得以解脱,他顾不得疼痛,将头上套着的麻袋揭下,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心下一惊:难道这帮土匪将我双眼戳瞎了吗?环顾四周,望见畜棚外远处房屋透出的昏暗灯光,方才放下心来。
他轻唤凌铱歆的名字,问道:“妹子,你在哪里?我来救你。”
凌铱歆轻声答道:“我在这儿。”
他循声摸去,黑暗中眼不见物,一个踉跄一头撞在凌铱歆身后的柱子上,发出一阵咣咣当当的响声。